提起诗人艾青,生活于祖国“北大荒”的双鸭山人,从心底便会生发出几分自豪,另有一份侥幸得之的眷眷!
诗者,多为性情中人:这种天性,奠定了诗者为信念进取的百折不挠。艾青一系列脍炙人口的作品,无处不体现其对黑暗和恐怖深恶痛绝的天性,展现其对黎明、光明、希望充满向往的追求。特殊历史景况下的一项右派帽子,“莫须有”地压到艾青的头上。他也曾为此迷侗,但既不得申辩也无法拒绝......以至于开国将军王震也颇感蹊跷,代向诗人的上峰追问原因,对方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震将军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为诗人艾青支起暂且遮风挡雨的一把伞,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指名把待送劳动改造的艾青,要到十万转业官兵围垦造田的北大荒来。他十分欣赏艾青的忠贞和诗才,说:……1956年我去大兴安岭视察,我站在大兴安岭上,观望着茫茫的大森林时就想,要是艾青到这里来,一定会写出好诗!”
将军的胸襟儿,是期盼北大荒能成为艾青驰骋才情的所在,也期望以诗人的影响,促进北大荒建设能与先进文化井进。他通知“八五农场做好接待工作,嘱咐艾青把家里的书都带上,北大荒也需要文化呀!
艾青的诗人情愫,对“棒打狍子飘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北大荒,充满跃跃欲试的向往,他对妻子说:“十万大军开往北大荒,那里一定热闹起来了!”
1958年4月,王震将军站在一辆卡车上,对转业官兵进行“战胜一切困难,开始新的长征”动员讲话时,同时为迎接“发配”到北大荒来的诗人“打场子”,朗朗介绍说:“大诗人艾青也来了,他是我的朋友,他要来歌颂你们,欢不欢艾青那颗以“最伟大的歌手”严格要求自己的心,又一次燃烧起来了。
艾青受到超出想象的礼遇:住着俄式木刻楞填锯末的房子,是当时“八五二”农场最高级的住宅,总共只有四幢,分别住着少将军衔和正师级、老红军的场领导,还安排人每天给诗人担去生活用水。
被感动着的艾青,决心通过拼命干活,来回馈军垦人的情谊:采撷山果山货的小秋收,诗人为完成任务,不拖大家的后腿,起早贪黑出入于常有黑瞎子、野狼出没的山岭,或蹲或跪或趴,从腐叶枯枝里面把一颗颗散落的橡实抠出来;
他主动办起黑板报,把一件件感人的故事写出来:
他积极带头、参加在南横林子建一座“北桦林公园”的劳动,后来,这里成为拍摄《北大荒人》外景地,王震将军还为“公园”题写了牌匾;
他是学画的,看到农场自酿的纯粮白酒,因没有品牌而妨碍销售,便自告奋勇设计“北大荒酒'的商标,以诗者才气与自然景色相融,画面美观大方,颇受各方好评,一直沿用至今:
诗人的情愫,如“当春乃发生”的好雨,有着不可遏止的激动:“我永远渴求着创作,每天我像一个农夫似的在黎明之前酲......”艾青相继写出了长诗《蛤蟆通河畔的朝阳》《踏遽沃野千里雪》及《风物诗》一百多首。
艾青的诗作,却是生不逢时,赤子之情被当头一瓢冷水浇下.....王震将军拿去看了,安慰他说:“诗写得很好,但现在还不能发表。”
是呀,在特殊状况下,即便是理解,谁又能成全诗人的一颗赤子之心呢?
他六岁的女儿,玩耍的不经意间,听到一个人对别人说“这就是大右派艾青的女儿”的话,她天大委屈地扑进爸爸的怀里,说:“爸爸,我不许你是右派,你不是右派,你是好人!”晶莹的泪水,挂满了女儿稚嫩的脸蛋儿。
还是侠肝义胆的王震将军,又做出一个破天荒的决策,“八五农场新建一个示范林场时,指令安排艾青担任示范林场的副场长,为当时来北大荒的一千五百名右派中的惟一。时任国家农垦部长的王震将军,在示范林场欢迎艾青的会上说:“你们要像尊敬其他领导一样,尊敬艾副场长。你们要知道,我们是老朋友啦!在延安的时候……”
艾青是诗人,深知投桃报李的道义;他每天早早起床,和妻子从总场部步行到示范林场上班,风雨无阻:诗人对美的追求,有着粉身碎骨亦不足惜的情操。艾青和妻子商量,用积存下的稿费,购置回一台发电机,林场从此有了与城市相差无几的夜生活;诗人的境界,不仅是精神的,也不仅是新潮的,同时也完善于对生活、生命质量的品味。艾青继而又自掏腰包购买回来扩大器、电唱机、话....示范林场北大荒人的小日子,又从此有了莺歌燕舞的乐趣:诗人深感体力劳动的苦累,购买音响器材时,看到了一台新型圆盘锯,亦不惜掏空腰包拿了回来:诗人的魂魄是坚韧的,林场要建场部、住房,为了抢时间,每天太阳刚冒头就开工,太阳落山了还要夜战.....艾青与职工们同甘共苦,一身泥沙,一脸汗水:累得即使只能手提一盏马灯照个亮,也坚持不下火线。
王震部长派人送来一头马鹿,计划建一个养鹿场。大伙你追我赶地伐木造鹿栏:艾青看自己帮不上忙,就去看守临时围栏里的鹿。鹿,雄性的,野性,又是从没有过的惊恐,在临时围栏里又蹦又跳,总试图着往外跑。诗人艾青睹物思人,浮想联翩一时走了神儿,听到有人喊“鹿跑了”,才猛然回到现实。鹿,没有追回来:诗人自然沮丧,找场领导询问这头鹿能值多少钱,算计一下,自己怎样才能赔得起。
场长说:“鹿有野性,围栏的桩子没钉结实,叫它撞开了,又不是你放跑的,怎么能怪你呢?”
晚上,诗人对妻子说:“还是怨我!看到鹿在栏子里蹿来蹿去,我就想起了当年在国民党监狱里的事……鹿跑了,心里挺内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解脱感:鹿和人一样,它也需要自由啊!”
艾青,以其天性追求阳光、希望、火热的求索精神,和一个天才诗人对待生活的纯真、细腻与独到,在双鸭山行政区划内北大荒的土地上,开荒芜而种蔬,挖枯根而成柴,采野味而为膳……情有所钟地度过了一段难忘岁月:为我们一代代的北大荒人,留存下一份得之我幸的精神财富和没齿难忘的记忆!
(文/孙金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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