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桐

　　狼在人们的心中并不陌生，但狼的故事却不见得知道多少。那是因为狼在自然界中越来越少了。我所生活的小镇，就坐落在乌苏里江边。在过去遥远的年代里，她是个遥远、荒凉而神秘的地方。说她荒凉，是因为她百里不见人家。特别是冬日的暴风雪，一夜烟炮会让百里荒原完全变了模样。说她神秘，因为这里盛产闻名的大马哈鱼，还生活有古老而勇敢的赫哲民族。就是这样一个遥远而神秘的地方，流传着许多关于狼的故事。

　　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记忆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家的大花狗，在光天化日下被狼拖走了。那让我伤心了好几天。大人们更不允许我们离家太远。那时候小镇的冬天异常寒冷。记得小时候仰脸看天，阳光下的冰晶会闪着银光，簌簌的往下落。那是空气中的水分都冻的结晶变成冰花了，可见冷到什么程度。

　　就是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有一年冬天，我的三姨赶着马爬犁，向离小镇七十多里外的一个叫三人班的地方驰去。那儿是我姥姥家。七十多里的路程要经过一片好长的山林，大白天，阳光下的霜花簌簌地落。三姨把我包在一件羊皮大衣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三姨坐在爬犁头下，穿着羊皮大衣，带着一顶红色的狐狸皮帽子，不时扬起鞭子，那时的感觉，三姨好威武啊！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忽然发现爬犁后不远的地方追过来两只灰色的大狗，我便和三姨说：“姨，有两只狗在追我们。”三姨忙回头看了一眼，立刻紧张了起来，她让我坐好，扬起鞭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圈，鞭稍带着空气撕裂的声音，像爆豆一样。把两只狼吓愣了，不敢贸然追上来，一直到马爬犁进了村，那匹辕马已经浑身冒汗了。三姨摘下帽子，连说了好几声“好险！好险！”。

　　等我长大参加工作以后，也多次遇到过狼。我在挠力河上一个叫渔梁子“菜嘴子”的地方，有一次我们刚收工，忽然听到外面有狗叫和人的呼喊声。大家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狗在向着河对面狂吠，河对岸的雪地上站着一只狼，一动不动的向这边看着。“渔梁子”上的狗儿们听到叫声，很快便聚齐了五、六只。狗一多，胆儿便壮了起来，其中一只头狗便率先向河对岸发起了冲击。狗儿们下了河道，一窝蜂的向对岸扑了过去。那只狼见狗儿们靠近了，掉头便向荒原深处跑去，等狗儿们狂追不舍的时候，忽然又从河岸什么地方钻出一只狼，两只狼成了夹击之势。狗儿们发现被包抄，立刻又掉头向回狂奔。两只狼在雪地上一前一后，像箭一样包抄了过来。好在我们站在河岸上给狗助威，等狗儿们跑回河岸上，落在后面的那一只还是被狼咬了一口，屁股上都冒出血来，但好歹还是保住了性命。

　　——狼有多聪明，还会打埋伏，会夹击！

　　有一年冬天，我从菜嘴子回小镇饶河。那时没有公路，只有落雪以后马爬犁开出的道。从菜嘴子到家徒步需要走三天的时间。回家心切，第三天早晨天还没亮，我便从一个叫“西林子”的地方起身，匆匆上路。大约走了有四、五里地，路两旁都是树林，朦胧中看到前边路旁蹲着一个什么东西。初以为是狗，站住仔细辨认，才发现是一只狼蹲在那儿。我愣在那儿思考了几秒钟，想着对策。还是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便慢慢的向后退，一边仔细观察着狼的反应，我一直退到与狼有一定距离了，掉头便往村口狂奔。等跑到村口旁的一座小桥上，我坐在桥头上大口喘着气，向跑回来的方向看，那只狼没有追上来。一直等到太阳升起来，我才重新上路。

　　——其实狼是不会轻易伤人的，只要你别招惹它。

　　我的一个朋友和我说过小时候发生在他们村的事。那个村叫“小南河”，因村南的一条小河而得名。那个村庄坐落在大顶子山脚下。他说他十多岁那年，大约六十年代初，一个农民上山采菜，发现了一窝小狼崽。他以为发一笔小财，脱了衣裳便包回家去了。谁知天一入黑，村外便传来了狼叫，不一会，叫声越来越多，大家都吓坏了。等天全黑下来，捡狼崽的这家便听到有扒门的声音，趴到窗上往外一看，天呐！只见狼的眼睛在院子里直闪着绿光，也看不清有多少只，反正黑压压的一大群，有的还在仰着脖子往天上叫。这家人吓坏了，赶紧封门堵窗，怕狼冲进来。狼好像有统一号令，只听头狼一叫，有几只狼便蹿上了屋顶，开始扒房。扒的灰从棚上直往屋里落。这家人吓得哆哆嗦嗦，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容易熬到天亮，狼没动静了，村里有大胆的人拿着铁叉才敢出来，到这家一看，简直是惨不忍睹，整个房子都快被扒塌了。房草落了一地，天棚上掏了一个大洞，眼瞅着就要掏开了。这家人吓得赶紧把小狼崽包好，几个人护着送到村边的树林里，扭头跑了回来，第二天晚上村里才算消停了。从此村里人再也不敢招惹狼了，有人甚至盖了个小庙，把狼当山神，尊称狼大王，祈求保佑村里平安。据朋友说，狼也从来不祸害村里的动物，公鸡领着母鸡在村边觅食也从来没有丢失过。

　　现在，在我生活的这个地方人们已见不到狼了。

　　狼是一个能战斗的群体，它们团结、凶猛、服从号令、勇往直前，从不后退。充满着令人尊敬的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