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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家务活
//shuangyashan.dbw.cn  2019-02-25 07:36:44

冯殿波

  要过年的头两个月里,父亲就开始忙起了自己的事情。他干的活很特殊,一般人插不上手。这些看起来十分粗糙的活儿,直接关系到全家人的幸福。

  家里炉灶用一年了,整天烟熏火燎,往往不是炉篦子烧坏了,就是烟囱堵了,不是风箱漏风了,就是锅台边沿裂缝了,所有这些都需要父亲认真修补。老家把做饭的地方叫锅屋,每家每户锅屋里,都堆放着一些柴禾。我家的锅屋里面有一铺小炕,一口八刃大锅,还有两个小炉灶。八刃大锅的锅台一米多高,十多岁时我站在那里刚好能看到锅里的东西。另外两个小炉灶是活动的。一个小耳锅灶子,用黄泥巴和麦秸糊成,它像一个翻过来的丫形帽子,支着三条泥腿儿,黑乎乎得十分丑陋。另一个用木头架支着,上面有一个碉堡型的灶坑,置放着一个平底铝锅,整个炉灶两个男人就可以抬动。

  修理炉灶动的不光是力气,往往考验着生活智慧,还有男人的动手能力。农村生活原本就没有多少大事,可就是这些小事情,往往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热点话题。谁搭的炉子好烧,谁家砌的炕保暖,谁家做的风箱好用,体现的是男人顾家的能力和水平。受到夸奖的人不必说了,相反就会觉得很丢人,在街坊邻居面前就会抬不起头来。父亲个子矮小,只有一米五十多高,出大力他是不行的,但对于修理炉灶这活儿十分在行。也许是时间长了有经验的缘故,父亲干起这些活来总是得心应手。

  修理炉灶是个细功夫,旧茬清理不干净不行,黄泥搅拌的混合物比例不对不行,待到风干之后出现新的裂缝也不行。要想做好这些,靠的就是经验。父亲往往要把炉灶里的灰清理掉,再用锤子和凿子扩大损毁处,这是为了加大契合面,一切干净之后还要用水冲一下,最后才能用黄泥搅拌一些添加物,塑出型来进行修补。

  家里杀鸡杀鹅褪下的毛父亲从来不舍得扔,总是把这些东西晒干,然后找个东西放好,专门用于年末修理风箱。农村做饭不使用煤炭,多半都烧秸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少量的烧些木柴。用大锅烧秸秆最重要的辅助工具就是风箱。风箱长方形,全木头制做,半米多高,一米多长,里面构造复杂,用鸡毛做推拉的密封,外面有一个竖着的拉杆,它往往通过一个中部的孔洞,伸到炉灶的底部,你在推拉风箱传动杆过程中,入风口的小木板,就会发出“呱哒、呱哒”的声响,紧接着就会有风吹入炉灶底部,那点燃的柴火就会旺旺的燃起来。

  风箱不好使,主要是推拉挡密封处鸡毛磨损的缘故。七八十年代的农村还没用吹风机,农村生活做饭主要靠它。父亲在修理它的时候,总是提前考虑一些细节,比如说准备好结实的小细绳,还有就是整理好那些鸡毛,然后选一个温暖的好天气,把风箱完全卸开,拿出鸡毛推子,坐到自家门口前晒着太阳,把旧的鸡毛去掉,把新的鸡毛一撮一撮地扎上去,之后再把这些零部件还原,风箱就算维修完毕。

  疏通烟囱是每年的必修课。锅屋的烟囱是贴着墙角上去的,到了屋顶还有一截筑高,全是砖头砌成的,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顶帽,主要是为了防雨。清理烟囱的时候,父亲就会把防雨罩拿掉,然后站在房顶手把烟囱,用长长的竹竿,绑着一些破布头,一点一点往下透。透下的黑灰往往都集中在烟囱底部,父亲还要把烟囱打开一截,然后一勺一勺地挖出来,放到筐头里拿到外面沟里埋掉。起初我并不明白,那些灰为什么要埋掉呢?后来才知道,那些灰很轻,风一刮会吹的到处都是。

  还有一项重要的活儿,那就是要錾磨。农村几乎家家都有磨盘,过年要推磨做豆腐,磨糊子烙煎饼,磨不快是不行的。若是借用别人家的磨,是需要提前打招呼的,即使人家答应给你用了,也是看街坊邻居和老少爷们的面子,给你用是一份人情,不给你用也是天经地义。

  毕竟,自己家有磨不用用别人家的,往往会落下个懒汉子的坏名声。父亲是个要脸的人,他绝对不会让别人说三道四。

  錾磨的主要工具就是锤子和錾子,錾子需要淬火,否则面对坚硬的石磨,几锤子下去,錾子头不是弯就是断,很难达到理想目的。父亲是不具备这种技术的,但他有一个好帮手那就是二哥。二哥年少时淘气从房头掏麻雀,结果掉下来跌坏了腿,至此终生残疾,走路一瘸一拐。二哥心灵手巧,看什么会什么,对于铁匠掌握的淬火技术颇有造诣,这样以来业就补齐了父亲的短板。

  石磨用久了磨齿就会变钝,父亲要做的就是把磨盘分开,把一公一母两个磨盘,用锤子和铁钎沿着原有的磨纹,把磨齿錾的锋利一些,然后用清水冲刷,再合上磨盘推上几十圈,然后再清刷一次,最后就把整盘磨交给了母亲。父亲只管錾磨的事,很少主动推磨,除非母亲忙不过来。

  父亲还有一些活儿,那就是修理门窗、劈柴禾、到村子的甜水井挑水,把家里的水缸全部灌满、清理家庭内外的垃圾等等。他还用独轮木车推来沙土,倒到院子或者大门口,用铁锨一点一点把它拍平,然后并着腿,用鞋底一脚一脚把它踩实,颇有古代净水泼街,黄土垫道的味道。

  父亲的家务活儿没人替代,从我记事开始一直那样,他把这些当成了一种幸福的责任和义务,一辈子无怨无悔默默的为家奉献着。尽管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他老人家也迈入九十一岁高龄了,有一些活儿也许永远不用再做了,但他一心为家的那种劳动精神和万事不求人的那种自我努力精神,一直深深感动和鼓舞着我,甚至一定程度上也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作者:    来源:    编辑:杨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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