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友

　　“呀，柳蒿芽！”妻子一声喊，把我的神经也勾住了。我问：“在哪呢？”她说：“我闻到味儿了。”于是，我们满超市找啊。果真见到了！红红的杆子，支撑着细碎的小叶，苦中带着泥土的清鲜味。买回去炖了土豆条，一吃，还真是那个味，虽然有点“品百成味道半九十”的遗憾，但毕竟过足了思乡的瘾。

　　遥想小时候，春天里，雪化了，小河叮叮咚咚地敲击着沟畔，柳蒿先冒出了歪歪的嘴儿，咬着低低的云雾不散，春雨细细密密地浇淋着，那嫩芽不几天便散开了嫩绿的叶子。

　　放学回来，我们热得小脸红扑扑的，赶紧脱掉厚厚的棉袄，换上单衣，挎上小篮子，拎上锅铲子，三五成群地相邀，奔了河沟溪畔去了。那些红红的歪歪嘴的柳蒿芽胖嘟嘟的撑开了嫩绿的叶子，一掐一包汁水，鲜嫩无比。将铲子插进土里，将柳蒿芽连同底部白紫色的根也挖起来，小心翼翼地摆在筐里，不一会儿就铺了一层，颜色煞是好看，嫩紫的根，嫩红的杆，翠绿的叶，层次分明，在筐子里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那是久盼的春天的味道。拎到小河边，连同篮子放进水里，哗啦哗啦冲洗几遍，泥土洗净，留下水灵灵的柳蒿芽，湿漉漉、新鲜鲜地贴在筐壁上，心也跟着活起来了，拎起筐子乐颠颠地跑回家去。

　　傍晚，家家户户炊烟四起，整条村子弥散的都是柳蒿芽的香气，真叫一个“柳蒿未尽春不散，家家灶炊野菜鲜”。

　　柳蒿别名柳蒿菜、水蒿、白蒿等，为菊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味苦、辛、性湿，具有健脾去火、解毒消炎、破血行淤、下气通络之疗效。还能降血压、降血脂、养肝健胃、清热解毒、生毛发，民间常用于治疗传染性肝炎、高血压、癌症等症病。与河豚同煮，可消河豚之毒。看来，柳蒿芽还真是宝贝。

　　家乡的春天，是一年当中最苦的日子。菜窖里储存了一冬的萝卜白菜生了长长的芽子，不能吃了。菜肴短缺，人们嘴上无比寡淡，农忙了，个个脸颊黑瘦。

　　母亲把柳蒿放进热水锅里焯一下，捞出，切碎，蘸上油煎的农家大酱，满屋子的香味就散不去了。吃的是玉米面饼子，有柳蒿芽和母亲自酿的大酱佐餐，整个春天都显得无比富足。

　　乡愁是有味道的啊！

　　来深圳日久，我无比怀念家乡的柳蒿芽，可是深圳的野外怎么也找不到柳蒿芽的影儿，只能在超市花大价钱买来尝尝，却不如家乡的柳蒿芽新鲜。

　　有一年春天回家乡，刻意拎上铲子，挎上筐子，到沟畔去寻柳蒿芽，却少的可怜，岳父说：“农药用的太多，柳蒿芽也快绝迹了。”我顿时愕然。

　　那带着童年的味道和回忆，带着春天的泥土气息和美好向往的柳蒿芽，难道真的要消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