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子

　　我热爱大自然，亲近大自然，眷恋大自然，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小时候曾当过羊倌。由于牧羊的缘故，使我在童年的岁月里，能够有更多的机会投入大自然的怀抱，听风声雨声，看蓝天白云，闻天籁齐鸣，观绿水青山，赏花草树木，览日月星辰，饱受阳光雨露的沐浴恩泽，与大自然频繁密切接触，结下不解之缘。

　　我上小学时，正赶上文革运动开始，“大学生”们忙于搞串联，老师们忙于搞运动，而我们这些小学生却成了被遗忘的角色。学校是二部制，就是校舍紧张，两个班级上下午轮流共用一个教室上课。即便这样，就是这半天课也常常上不满。到了上小学三年级时，爸爸见我们哥俩不上课那半天在家闲着无事可做，还整天淘气，便和我们哥俩商量买两只小羊来放。大概喜欢小生灵是孩子的天性吧，我们哥俩当即欢天喜地表示同意。于是，在一天中午，爸爸花了五元钱从外面给我们买回来了两只才刚刚满月的小山羊。只见它们浑身雪白的茸毛十分光洁柔软，黄眼球一眨一眨的，显得玲珑可爱。

　　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哥俩便开始了课余时间的牧羊生涯。一个上午上学，下午放羊；一个下午上学，上午放羊。如果赶上我们哥俩同一时间上学的话，上课时我们就用绳子和一根木桩把小山羊拴在草地里，让它们自己去啃青草。等我们哥俩放学后，一起到野外去放牧它们。那时矿山的周围，没有那么多的耕地，有不少连成片的大草甸子，一望无际，特别空旷。到了秋天，蒿深草密，真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好一派蔚为大观的景象，让人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在一个大草甸子中间，还有一条小河，有远处山中汇聚流泻下来的溪水，更多的是用水泵从矿井里抽出来的地下水，汇成滚滚洪流，向着远处的农场连队奔去。暑假里，是我们放羊的最佳时间，不用考虑读书，可以全然无忧无虑、身心放松地去放羊。我们还常常带着邻居家的与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一起去放羊。到了大草甸子里，我们把羊儿们只管往草地上撒开即可，让它们尽情去啃去吃好了，而我们这些孩子则撒着欢儿地玩耍嬉戏起来。

　　有河就有鱼。在水流不大不急的时候，我们常常挽起裤褪，有时干脆脱了裤子，只穿一个裤头，下到河去捞鱼。当然没有正儿八经的鱼网，只是拿家里用的土篮子当捞鱼的工具。还真别说，这玩艺儿也挺管用，只要有鱼，一准儿能把它捞上来。因为是一条小河流，没有什么大鱼，捞上来的除了多数是泥鳅、“白螵子”，就是一些蝲蛄，如果运气好，还能零星地捞上来几条小鲫鱼。但是我们仍然捞得很起劲，半天或一天下来，总能捞上半罐头瓶或一罐头瓶小鱼。

　　回家后，爸爸便把这些鱼撒上盐，腌成咸鱼给我们煎了吃。在那个物质匮乏、食物单调的年代，能吃上这样的东西，那简直就是十分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除了捞鱼，我们还喜欢把青青的柳枝皮扒下来做成“口笛”吹，亦或去捉蝈蝈、蚂蚱、蝴蝶、青蛙、青蜓，或采来野蒿编成草帽，学战斗故事片里的情节玩打仗，在一望无际、起起伏伏的大草甸子里，冲啊杀啊地玩个痛快。其实，那哪是放羊啊？分明是在蓝天碧野里放飞我们的心灵。

　　我们把儿童的爱心全部倾注到小山羊身上，小山羊在我们的精心放牧饲养下，一天天地长大了，变得十分温顺而可爱。有时我们还把它们拉到河里冲个澡，沐浴后的小山羊更加洁净雪白，纤尘不染，由于吃的饱，毛色显得非常有光泽。到了秋天，它们便长成又肥又大的羊了。

　　一天下午，我在学校和一个同学因为闹一点小矛盾打在了一处，结果被班主任老师留下反省教育，一直到很晚才回家。走进院子里，我怕挨父母说，不敢进屋，可天又黑了。思来想去，我便来到羊圈，和我的小山羊诉起苦来，可爱的小山羊似乎非常理解我的心思，不住地用它的舌头轻轻地舔着我的头发，仿佛在安慰我那颗受伤的心灵。面对着可爱的小山羊，我禁不住流下了委屈的泪水。在萧瑟的秋风中，在小山羊的安抚下，我竟渐渐进入甜蜜的梦乡。直到父母和弟弟四处大声呼喊着我的名字，才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也许是小山羊的庇护吧，尽管我在学校惹了祸，这次却没有受到平日对我管教严厉的父母的惩罚。

　　为了给山羊储备过冬的食物，我和弟弟每天一边放着羊，一边拼命地割着蒿草，还从收割后的农田里捡拾一些黄豆秸和豆皮。到了冬天，白雪茫茫，覆盖四野，天寒地冻，羊儿们在野外再也难觅到能吃的食物了，我们这些孩子们也不愿意跑到离家太远的地方去放羊了。于是，就让它们在自家的院子里吃着我们秋天为它们准备的那些过冬的食物。就在不知不觉中，那只母羊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看样子准是要下小羊羔了。

　　进入腊月，那只公山羊长得也越发膘肥体壮，肚子圆滚滚、肉嘟嘟的，爸爸说：它肚子里肯定都是油。终于有一天，爸爸和我们哥俩商量，要把公山羊杀了吃肉，可我和弟弟一听，就像晴天一声霹雳，似乎感到这个世界的末日都要到了，我们说啥也不答应。为了不让爸爸偷偷把羊杀掉，我和弟弟轮流看护着公山羊，现在想来真是好笑，童心真是纯朴而善良！

　　也许我稍大一点懂得了一些事理，在爸爸的一再苦苦劝说下，我终于动摇妥协了。就在我负责照看山羊的那天上午，爸爸把羊杀掉了。弟弟中午放学回家，见羊被杀了，竟号啕大哭起来。听着他悲切的哭声，我也不禁哽咽抽泣起来。羊肉煮好后，我和弟弟谁都不想吃。

　　我们在牧羊中找到了童真和快乐，也在牧羊的岁月里一天天长大。

　　牧羊的生活，使我们儿时有更多的机会亲近了大自然，美丽壮观的大自然也陶冶了我们的性情。常回首，童年走过的小路；永难忘，童年的牧羊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