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义
“坐拥书城”语出《魏书·李谧传》“丈夫拥书万卷,何假南面百城”。如果藏书万卷是“坐拥书城”,那咱也算是半个书城之主了。想当年每到一地,出差也好,旅游也罢,总是要挤出时间,逛一逛书店的,无论是一大摞的收获,还是三两册的惊喜,都让人温馨无比。如今不用逛外地的书店了,网上购书方便快捷,已经能满足我这小小书斋微薄之需了。
但喜欢逛本地书店的习惯至今不改,工作、读书、写作之余,总是要到市内的几家书店遛一遛逛一逛的,小城的几家书店、书铺,甚至是旧书摊的老板与咱是老相识老熟人了,碰到新书一时买不到,人家都会热情地帮着联系邮寄,省心省力又自得其乐。书城再富有,都是要不断更新的,按照日本藏书家斋藤昌三的话说,书斋是有机体,只有不断的新陈代谢,万古常新,才能有生气,不然,即使藏书万卷,也只能是书的坟墓。
当然,咱买书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没达到陈寅恪“散尽千金为买书”的境界,与当年名震古旧书界的朱胡子朱希祖和5年购书5万册的钱宾四钱穆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可望而不可及了。爱书的人整天生活在书山书海里,那满身的书香自然荡涤俗气俗态,让心灵得到净化,让气质变得高雅。
坐拥书城,就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光能和热量,让我们身居斗室,却心系天下,无论长啸还是低吟,都能志存高远,既听得见破茧化蝶的悸动,也能感得到龙吟虎啸的燥热。坐拥书城,不仅仅是过程的享受,更有求索和发现的快感,更有收获和进步的体验。书中得到的东西,是任何财富都难以比拟的,正像王微之说的,“读书每得一义,如获一真珠船”。
更有甚者,明人何俊良,为了回家读“藏书四万卷”,连官都不做了,这又与周文安和吕文懿之读书如出一辙。吕文懿读书,一旦考索有得,常常对门人说:“进我二阶,殊不若得此可喜。”无独有偶,周文安谈到自己的读书心得时也说:“发经书之蕴,正先儒之失,破千载之疑,虽三公之尊,黄阁之荣,不与易也。”
坐拥书城除了比升官发财更令人开心外,书还是古人的美味良药,宋代尤裘不就说过“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嘛,还有杨万里的《读诗》诗:“船中活计只诗编,读了唐诗读半山。不是老夫朝不食,半山诗句当早餐。”
苏东坡认为坐拥书城,不但能够愉悦情致,还能延长生命,延年益寿,他的“无事此静坐,一日抵二日。若活七十岁,便是百四十”被明代的谢肇淛进一步发挥,变成了“无事常读书,一日是四日,若活七十岁,便是二百八十”。读书的充实,除了让读书人的生命意义胜于他人外,读书人的寿命也确实高于时人的平均寿命,直到今天,寿命最高的人群,依然是那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所以黄山谷就说:“三日不读,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袁枚说得更有意思:“一日不读书,如作负心事。”“面目可憎”、“如作负心事”,还哪有愉悦可言,还哪有寿命可贺。正是为了读书,为了坐拥书城,我们才需要大量买书,为了买书,谢国桢曾经对郑逸梅说过这样一句话:“假定我预知明天要死,今天的书还是要买的。”爱书可谓痴矣。
想想看,日种梅花夜读史,寒冬腊月,更深风清,黄灯白壁,一卷在手,或坐或卧,便觉尘嚣远遁,杂念皆消。心境澄明,物我两忘,那该是何等的充实和富有,那该是何等的快乐和温馨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