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印静
岁月流转,转眼又到了年终岁尾的冬天。每逢雪花漫天飞舞的冬日,我的头脑中一直挥之不去他的温暖,他的慈爱、善良、温暖着我及表哥们的似水流年。他虽然去世十年,但他的勤劳、善良、坚强和正直,是我人生的灯盏,照亮了我生活中的每一天。他就是我敬爱的姑父。
姑父按我家的辈分,应该叫他二姑父。可是,在我们关里,男人很忌讳“二”字,因此,父母让我们叫他姑父。姑父的命在我的记忆中是最苦的一个。
听我母亲讲,二姑嫁给姑父后,生了四个孩子。也就是大表姐、大表哥、二表哥及四表姐。他们本来有一个和睦幸福的家庭。可天有不测风云,也许由于当时的医学技术不够发达,也许是交通不便影响二姑的治疗。二姑生下四表姐后,因阑尾炎穿孔致命。望着躺在棺材里的二姑,姑父哭干了泪。姑父时常失神地、呆呆地望着,一个阳光的男人好像傻了一样。那时大表姐8岁,大表哥5岁,二表哥3岁。奶奶和母亲经常劝慰姑父:想开点吧!人死不能复生,你千万不能倒下,几个孩子等你照顾。几个年幼的孩子不停打扰着姑父惆怅的思绪:爹,我饿了、爹,我饿了……姑父慢慢的走出了精神的困扰,脸上浮出淡淡的、浅浅的笑。玲姐作为老大,自动休学照顾弟弟。最小的表姐由于刚出满月,亲属们又没有能力抚养。姑父无奈,只能狠狠心,寄养在一家境好的的人家。
村里好心人,除了接济姑父一家,看到姑父的日子艰难,也想给姑父介绍一个女人照顾孩子。姑父考虑到怕孩子受后妈的气,于是婉言拒绝了媒婆的要求。后来在姑父的悉心照料下,表姐长大成人成了家,大表哥也初中毕业,二表哥由于没有母亲管教经常惹事生非,初中没有毕业,便辍学在家。
玲姐出嫁以后,春哥跟三叔来到煤城双鸭山。冬哥由于四处打工,没有固定收入,经过几年的奔波后,也随春哥来到双鸭山。后来春哥、冬哥都成了家。唯独遗憾的是,冬嫂身体不好,经常头疼。后来,姑父一直没有再娶。随着年龄的增长,姑父患上了脑血栓,不但不能种地,还需要人照顾。于是姑父卖掉家中唯一的房产来到煤城投奔儿子。
春哥在生产一线上班,工资相对二线的冬哥较高一些。春嫂洗衣、做饭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姑父在大儿媳的精心照料下,本来消瘦的脸庞露出红润和光泽。姑父却改不了一向操劳的习惯,他放不下冬哥。一日早餐时,姑父欲言又止。后来在春哥的追问下,他才道出实情:春,我担心你弟弟,我想去他那里。春哥好言相劝,但姑父主意已决。
到了冬哥家,冬哥喜上眉梢。当时正值春末夏初,是双鸭山养家禽的季节,姑父是一个持家的好手。看到小鸡、小鹅可爱的样子,听着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姑父的生命充满了激情和活力。他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我又有活干了,在你大哥那里天天待着,身体都待出病来了。说完,他慢慢挪动着找来小米给小家活喂食。刚喂完,冬哥养的大狗汪、汪的叫着。姑父自言自语地说,我一会儿喂你,别着急。两个表哥看到姑父兴高采烈的样子说:这样也好,省的锻炼了。
冬哥上中班,第二天到家得10点多。姑父时常饥一顿,饱一顿。说来惭愧我当时由于妻子和孩子经常有病,没有闲暇顾及姑父。姑父却经常来我家,询问我爱人及孩子的病情。
有一年春天,我女儿因为感冒久治不愈而感染了支原体肺炎。为了尽快医好她的病,我把女儿送到市人民医院进行住院治疗。出院后的一天上午,我在市场碰到姑父,他问我这几天去哪里了?我毫不隐瞒如实告诉了孩子住院的经过。他听后说:宝顺,我回家了。“姑父,您到家坐一会儿吧!”“不啦,我得回家。”我以为他有什么事也没有阻拦他。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我们全家正在吃饭,听着院外有突、突走路的声音﹙姑父得病后,两只脚不听使唤,抬不起脚,几乎是平挪着走路,因此声音很大﹚,我赶紧站起往外瞅,看到姑父疲惫的身影。我急忙招呼妻子:英,姑父来了。只见姑父颤巍巍的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满满一兜女儿喜欢吃的果冻、方便面等。我急忙接过他手中的食品袋。责怪道:姑父,您买它干吗?孩子又不缺吃的。这时我忽然明白姑父着急回家的原因,是回家取钱给孩子买吃的。此情此景,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下来。
第三年秋天,姑父感到身体越来越差了,他欲知属于他的时日不多了,于是,他向大表哥、二表哥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春儿,冬儿,我有些想你妹子了,唉,你娘死的早,她在人家不知受不受气啊?”“爹,不能,我老妹的养父母都对她挺疼爱的,你在关里的时候,还去看过你。”“啊,对,我想起起来了,可是我不放心啊,我觉得今年身体不太好,假如我不在了,你们要好好照顾他,打小的时候,我也没有疼着她,心里愧对她。”说着眼泪淌下来,看到姑父老泪纵横的样子,在场的人眼睛都湿润了。
姑父回老家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又急匆匆地回到东北的儿子身边。回来不久,傍晚天空中纷纷扬扬飘着雪花,仿佛上天怜悯的悲情的泪水。我刚刚下班,春哥打来电话告诉我:宝顺,你姑父去了。我急匆匆地赶到姑父的住所,见慈爱的姑父躺在冰冷的小屋里,我大声痛哭。
姑父走了/走在飘雪的冬天/他带走了那个冬日的温暖/带走了我深深的眷恋/姑父,一个慈爱的老人/他用短暂的一生续写着动人的诗篇/是脑血栓让他变得步履蹒跚/是沉重的生活压弯了他挺拔的腰/磨平了双肩/可恶的病魔剥夺了他言语的特权/岁月不长,他用爱耕耘着沧海桑田/岁月荏苒,我无法留住他的生命/却用笨拙的手笔,通俗的语言/回忆他的善良、崇高和“伟岸”/无论时光过去了多远/我依然怀念那个难忘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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