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艳红
很多时候一座城,一座山,一片土地总会让我们刻骨铭心。总会在脚步停留的时刻用心去怀念那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神圣、传奇和无限美好的东西。
当双鸭山作协采风队伍一行14人踏着金秋的徐风风尘仆仆的来到双鸭山农场时,已经走过近八十年风雨兼程的古老农场,用最真挚的情感和无限的敬仰把我们引向英雄的锅盔山。昨夜的一场秋雨不仅阻挡了我们进山的路,也给初秋的天高云淡带来些许微凉。与锅盔山紧紧相连的双鸭山农场的十五连,为我们准备了爬山的水和丰盛早餐,并用农用四轮车载着我们挺进锅盔山。
坐落在完达山脚下,绵延横亘,层峦叠嶂,海拔800多米的锅盔山是远近文明的抗联名山。80多年前这座山里曾经留下了抗联六军建立的多处密营,无数的英雄们转战在锅盔山里与敌人进行了灵与肉的殊死搏斗。倒下一批将士又有新的战士冲上来。鲜血染红了绵延跌宕的山林,一具具倒下的身体用英灵在魂佑这片疆土。
大家怀着无限敬仰之情,兴致盎然地深一脚浅一脚的向锅盔山近起。随风飘落的湿漉漉的金黄叶子把那条登山的崎岖小径打扮的五颜六色,像极了画家笔下的山水画。那些高大挺拔的白杨和白桦树宛如当年的烈士们在守卫着这片神圣的疆土。静静卧在大山深处,那份安祥与静美有一种对烈士的膜拜和怀念。特别是那些已有几亿年历史且长满翠绿苔藓的奇形怪状的巨石,总让你生出无限敬畏。几亿年前的地壳变迁便注定这里会留下英雄的足迹。那些长在石头上的小松树及鲜活的苔藓仿佛在诉说着锅盔山沉封的过往。曾经在血雨腥风中拼杀出一条血路的烈士们的英勇无畏的壮举,和着耳畔呼呼风声,唱响了近百年来英雄们守我疆土的壮丽颂歌。
我一路怀着敬畏之心,尽收秋日五彩斑斓的神韵,但2011年那次在大年初六的大雪中艰难的攀登锅盔山之旅让我刻骨铭心。回想起心生余悸。我是在泪水汗水和绝望坚忍交织中,在同伴的鼓励打击和痛骂中,倾我身心全力才登上山顶。而此刻我欣然前往。无意仰望苍穹,目光穿过高大的白桦树的缝隙,海蓝的天伴着洁白的云一团和气涌入心怀。秋风奏起树叶飞舞的美妙铃声,穿越心灵。伴着飞梭的脚步,跨越历史和现实的交锋,把一颗心无限放大。
枯黄的白桦叶不忍深情告别树的怀抱。不时百转千回飘飞落地。仿佛那声声碎响是叶子流淌出的滴滴清泪。叮叮当当入耳扰乱思绪。伴着初秋朗润的青黄与红绿的绚丽多彩,我的欣喜化作缕缕情思沿着挺近山顶的崎岖小路勇往直前。我们不时在一堆堆怪石中穿越,被夜雨淋湿的石头上厚厚的苔藓,湿滑中摇摆着紧紧抱住身边的老树。险象中又一次紧紧依偎在大树的怀抱。依然稠密的树叶在风中飘摇,风中不觉已走了快两个小时。时光被秋日锅盔山的美景感染的直往前冲,再一次转身,抬眼,迈过那些怪石嶙峋的石砬子,我们居然在悄无声息中成功登顶。
瞬间空旷的山顶袭来阵阵山风。凛冽中带着瑟瑟发抖地躲进看山人的屋子里。无言的心绪再一次被英雄的锅盔山的一桩桩动人事迹感动着。
谁又会想到这位看山人居然是一位女子。一位48岁已经独守大山21年的淳朴女子,她叫潘红梅。听着她讲诉21年的苦乐辛酸,我的眼里瞬间划过温热的泪。那一刻,在和平年代的锅盔山,又一名英雄让我忽然特别想拥抱一下她。她把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悄无声息地留给了空旷的山野和日月光辉。
在21世纪的今天,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有谁能够忍受亲人的别离,又有谁可以整天、整年、整20年,7000多天的日子独自一人,而是一个女人独守在英雄的锅盔山。那一刻我总觉得她才是最伟大的人。这种伟大是一种与孤独和寂寞展开的没有硝烟的战役。那时我忽然想起马尔克斯的《看塔人》;想起那些精致繁华下的灯红酒绿和太多人的烦躁浮躁;想起一个年轻女子从青春岁月的静好中独守那些花开的美好。而潘红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不改和无悔的初心在晨起的云海中拉开孤独寂寞的时光,在山风击打百年巨石的声声脆响中,把无限的思念揉进风中串成光阴中的风铃唱起英雄的颂歌。从晨起到日落,在心海中摇曳到暮色袭来,桔红的天边在山的倒影中,她又迎来无限的孤独和慢慢长夜,而北方的冬天长夜却格外的长。
其实伟大就是在平凡中默默地把时光站成永恒,就像那上亿年的巨石,坚不可摧。
离去的时候,我抱着这位个头不高,满脸笑意,皮肤微黑的姐姐,把无限的祝福送给她,祈福她再遇到暴风雪时会有英雄的魂灵保佑她一路平安;祈福她不会再突发心脏病而无法自救;祈福苍天格外眷顾这位敦厚,朴实,善良,勇敢的姐姐越来越好。
挥手那一刻我心里酸酸的,曾有人说她有什么伟大的,那是她的工作,是她的责任,她每年都有丰厚的工资。可我想问你,每年给你超过她一倍的工资,你会来么?你可以独自呆上一天,一个月一年么?你不可以。我无法想象21年的光阴会在深山密林里拉开帷幕,而且沿着太阳升起的地方一直走到今天。我的心里种下了太多的钦佩、祝福和伤感。下山的脚步飞快地穿梭在那些印着抗联烈士足迹的巨石间,心中不时忆起抗联六军徐光海的英雄事迹。徐光海首长率领的抗联六军一次又一次与敌人进行了惊魂动魄的大决战,不知有多少中华儿女默默英勇献身。英雄们用鲜血和身躯阻击了敌人的进攻和疯狂扫荡。徐光海首长英勇牺牲后被万恶的敌人砍下头颅挂在窦家油坊门前炫耀示众。而此刻在和平年代我又想起潘红梅独守大山的壮美情怀。无论是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是幸福安康的今天,而锅盔山无时无刻都在撰写着英雄的颂歌。这真是一座传奇,英雄的名山。在近百年的风霜雨雪中走过艰难困苦,走过沧海桑田,如今以她独具魅力的灵魂和精神在滋养着双鸭山农场的父老乡亲。
当我们再一次踏上四轮车,心里总有深深不舍和无限留恋。为了那些曾经粉身碎骨、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他们虽然已长眠地下,但英雄的灵魂却依然在这片广袤的大山里永存,在后人的心里永存。而大山的守望者潘红梅那种默默坚守大山深处的灵魂是纯美,圣洁,简单,真挚的。是那些追逐金钱、权利的人无法同日可语的。而现在又有多少人在无限欲望的驱使下享受着各种优厚的待遇,还一直填不满他们膨胀的心……何来责任和坚守?
此刻目送消失在暮色苍茫中的大山,锅盔山的英雄的灵魂让我们无限敬仰,但有些人什么都有,却唯有丢失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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