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说:他的音乐作用堪比当年乒乓外交
谭盾:我是贝多芬转世
有人说,西方人需要花十年才可以搞懂谭盾——为什么他可以让中国人自豪,让外国人着迷,让年轻人回归传统,让老年人依然留在那里。
而作为谭盾的老乡,湖南人却只需循着湖湘文化的根,静静地用心倾听一次谭盾,他的音乐他的人生便直击灵魂。
■《金鹰报》记者 阳光
已过半百依然可爱
最近一次见到谭盾是在2009年末,他来长沙举办新年音乐会。
冬日的阳光很温暖。长沙黄花机场的1号出口已经挤满了人,前来接机的谭盾歌迷和媒体记者分两列排开,随时待命的摄像机在人群中高高地举起。
穿着军绿色夹克、顶着平头的谭盾缓缓地从出口走了过来,他优雅地朝大家挥手,笑得很绅士。“好帅!”几个小女孩小声地议论着,谭盾朝她们点了点头,然后径直钻进了黑色的小车里。
“这么沉的包,里面都有什么?”尾随的记者问道。这个提问让谭盾很兴奋,“什么都有。”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掏东西,“你看,眼睛不舒服?眼药水;喉咙?金嗓子喉宝;口腔?口香糖、香烟……只要你能想到,什么都有,还有计划生育用品。”
已过半百的谭盾,直率得可爱。
拉着三根弦进入“78班”
胆大妄为,无所拘束,雄心勃勃,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是不敢做的。这就是谭盾。“湖南人的德行。”他给自己下着定义。
十五六岁时,正值中学时代,谭盾开始作曲。偶然读到李白作诗时,要喝得酩酊大醉才能挥洒自如。他每到技穷,便有样学样,有时喝得醉醺醺仍无效的话,便索性买3斤二锅头,用来淋头洗澡,增加灵感。
“我总觉得,自己是贝多芬转世。”谭盾见记者要笑出来了,反而说得更认真。“你别笑,我觉得我对音乐的技巧,不用学,一感受,就通了,很快。”
1978年,全国恢复高考。雄心勃勃的谭盾搬着自己那架只有三根弦的破旧小提琴来到了中央音乐学院。
“你给大家拉段莫扎特的曲子吧!”监考老师出题。
“什么是莫——砸——头?我不知道。”谭盾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未受过专业音乐训练的他,哪里知道什么“莫扎特”呢?
“那拉段贝多芬的吧?”监考老师继续出题。
“背——多——分?还是不知道。”谭盾继续摇头。
监考老师只好强忍着脾气,说:“那你随便拉吧!”岂料,天马行空的谭盾胡乱拉起了自己创作的家乡小调,把监考老师给听“醉”了。
就这样,谭盾进入了中央音乐学院作曲系78班。在中国,“78班”是个特别的名词,它意味着“文革”劫难后,万里挑一的第一批大学生。
拎着一箱卫生纸远走美国
22岁时,读大二的谭盾暑假一个人憋在教室里,写了他平生第一部交响乐——《离骚》。
在这部试图诠释两千年前楚国诗人屈原的作品里,他动用了很多板鼓、箫等民族乐器,当时这是很出格的事。“我的老师当时很不满意,说你有这么深刻吗?你有这么多牢骚要发吗?后来这部作品得了一个大奖。”他笑开了,微微有点得意。
“大概是湖南人的缘故。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教育要有精英文化的抱负,要学文人的气质、气度,这是地域教育的基础。我觉得自己蛮幸运,一直有这么好的文化土壤。”谭盾将自己的创意之举归功于湖湘文化的熏陶。
但无论是湖南,还是北京,都容纳不了这个嚣张、创造力过剩的灵魂。
1986年,因自己的个性音乐不受认可,已被誉为中央音乐学院四大才子之一的湖南青年谭盾,拎着一箱足够用3年的卫生纸(有人跟他说纽约的卫生纸很贵),带着一颗“要来改变西方音乐”的野心,昂着头颅去了纽约。
兼顾湖南人与纽约人的德行
当时的纽约聚集了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各色人等。谭盾在艺术家聚居地格林威治村一住就是10多年。“全世界的神经病都在那里,你知道有多神经吗?”
在一大堆来纽约追寻伟大使命的“神经病”、笨蛋和天才中,有相当一批来自中国和中国台湾地区的留学生,来自北京的艾未未、陈凯歌,来自台北的李安,来自上海的陈丹青、陈逸飞……一群新波西米亚人,在那里寻找他们的出路和梦想。
“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也很穷。但是所有的人都很有抱负,一种非常狂妄的抱负。”
谭盾像所有的中国留学生那样,在餐馆洗盘子,“一洗要洗两三千个人的碗”来赚取生活费。半夜,也去东村的一些街头拉琴打个零工,“拉一些激情的东西,拉一些古典音乐,但用东方的色彩去拉,有一种嬉皮的感觉。”
在美国,谭盾还收获了同样“疯狂”的爱情。他与太太在异国街头相遇,然后一秒钟相爱,两小时后求婚,十小时后就住到了一起。
“纽约人很富,在物质和文化上过得舒舒服服;湖南人很穷,有时连辣椒萝卜都吃不上。但是,他们都没有仅仅生活在世俗的状态里。妈的,说白了,就是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有一种超越俗气的潜能。”
湖南人的德行,加上纽约人的德行,成就了如今的谭盾。他的石乐、水乐、纸乐狂妄而自由,随心所欲,追新逐奇,又不乏实际,紧紧把握住市场的需要。
全裸指挥遭女演员投诉
谭盾一向作风笑骂由人、我行我素。
未红时,他试过在纽约地铁卖艺,又试过在演出中全身赤裸,任由天生的、和手上的“指挥棒”上下齐飞。1989年,他在美国为一场叫《粉红》全裸音乐剧当指挥。谭盾豪气地说:“演员突然提议,说我也要脱,我就说好,我便脱光!但我脱光后,女演员就投诉,说不知道应该看哪根指挥棒!”他忆述时,笑得人仰马翻。
如今红了,他却仍像不断向前奔跑的野马。国乐评人嘲笑他的音乐是拼盘式:“东一句京片子,西一句二胡,南一队交响乐,西一下大提琴。”美国《纽约时报》骂得更狠:“这个中国人自己写京胡就够了,不要碰我们的小提琴。”
“我一刻都没有怀疑过自己,事实上我获得的表扬声远远多于批评声。”说这话时,谭盾嘴角上扬。
“会不会有人说你太自信了?”有记者紧接着问了一句。
“你真的感觉到我太自信了或者说狂妄吗?”面对提问,谭盾竟有点吃惊。“其实,这是一种狂妄的热爱。”忽然又插进一句,“不,应该是浪漫。”张开手臂,他把胳膊一挥,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椭圆,头朝上方一昂,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内心的固执、先锋的姿态已经成为谭盾的习惯,他偏爱电影《莫扎特》里的笑容,面对质疑,“哈哈大笑而去,笑声中是不屑一顾,莫名的自大,同时也觉得别人可笑,奇怪。”
创作时连太太也不见
熟悉谭盾的人都知道,他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他总是不时地抽身躲在那个世界自言自语,神神叨叨。
半夜两点,家人都睡着了,谭盾时常从睡梦中神游出来,漆黑的夜赋予他灵感。他时常能想到一些音乐的创作片段,用电话的录音机把想法录下来,然后倒头睡,“怕忘掉。”
谭盾的早晨从1杯咖啡,5个鸡蛋开始。如果没有旅行没有出差演出,每天9点到16点是固定工作时段,他讨厌见到任何人,太太也不例外。“任何现实生活的人和事情都会把我拉回来。”他需要独自进入另一个世界。就像他的工作室,一片白色,没有画也没有多余家具,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而傍晚后,谭盾会霸道地推开“但丁”,“我需要另一个空间,比如去JAZZ BAR,剧场……我不要再被白天的工作空间打扰了,太疲倦了。”
如今的谭盾依旧在自己的音乐王国中高歌前行,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在2011年创作出一部能改变世界芭蕾舞机制、体制和文化的中国舞剧。这部芭蕾将会在全世界所有的芭蕾舞团上演,就像他的《秦始皇》一样。
名人档案
◎谭盾,享誉世界的美籍华裔作曲家,长沙人。1999年因歌剧《马可波罗》获得格莱美作曲大奖;2001年凭借电影《卧虎藏龙》的作曲获得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原创配乐奖”;2006年创作歌剧《秦始皇》震动西方音乐世界,基辛格评价这部歌剧“能起到像当年乒乓外交一样的作用”。
名人语录
1.“如果我儿子学艺术的话,我第一个要求他的就是要狂,胆子要大。只有你觉得自己就是米开朗基罗,或者贝多芬,只有这样,才可以成功。”
2.“我希望日后,在这个由人民书写的音乐史的记载中,谭盾是音乐史上从未出现的一个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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