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女兵造反(2)
营部周围的空地上,官兵们正焦急地等待着女兵们的到来。郝来走近赵天顺,急切地说:“赵副教导员,他们到底出发了没有啊?”
赵天顺:“今天一大早,豹子就从师部来电话,说他们吃了早饭就出发了。”
郝来不停地伸着脖子望:“这么长时间,该到了啊!”旁边的萧山岳接过话说:“要不,我再往师部打个电话问问吧?”
赵天顺:“不用了,我已经打过电话,师部说他们早就离开了。”
萧山岳嘟囔着说:“路上不会出什么事吧?”
赵天顺一瞪眼:“有豹子在,不会出什么事!坐汽车来,跟骑马不一样,骑马可以走直线,汽车就不行了,必须得绕着路走。再加上路不好,绕来绕去的,二百多里路还不得绕成四五百里啊。”
耿喜旺看看天,说:“赵副教导员,天不早了,明天还得出工,让大家回去休息吧。”
赵天顺转对大家说:“同志们,营长他们正走在路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到,为保证明天的工作,大家别等了,早点回去歇着。”郝来在旁边煽动着说:“谁累了谁回去休息啊!不累的还可以再等一会儿。”
众官兵闻此没有一个人离开,郝来嬉皮笑脸地对赵天顺说:“副教导员,你看,没累的。”
而在旷野外,落日的余晖洒向大地,颠簸的卡车车厢里,沈秀、罗薇薇等女兵们相互依偎着拥挤在一起昏昏入睡。驾驶室里,郝豹精神十足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及路两侧的情况。卡车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艰难地行驶着……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疾驰的卡车满载着一车的女兵到了垦区。郝豹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对车厢里的女兵们说:“同志们,到家了!”
车厢内,沈秀等人醒来,纷纷站起身四处打量着。晨曦中依稀可见尖刀营搭起的一些马架子,飘扬在营部马架子上的尖刀营旗帜和一个简易的小篮球场。众女兵们惊奇地看着这所谓的“家”。
郝豹再次督促大家说:“同志们,这就是咱们的家,下车吧!”
女兵们好像没听到郝豹的话一样,只是呆呆地站在车上……郝豹见此有些恼火,强作笑脸地劝说着:“颠了一天一夜,难道还没坐够?下车呀!”
车厢里的女兵们依然不动,郝豹忽然掏出腰里的手枪,对天连开了三枪,女兵们谁也没想到郝豹会动枪,顿时吓得惊恐万分。郝豹收回枪,对着营地大声怒吼:“紧急集合——”
顿时间,各个马架子里传出一片躁动的声音,官兵们纷纷跑出,手持武器在篮球场上列队而立。耿喜旺、赵天顺和萧山岳等也紧随其后。
一连长迅速地整理着队伍:“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随后跑步来到郝豹面前,说:“报告营长,尖刀营一连集合完毕,请指示!”
郝豹大声地说:“同志们,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垦荒女兵的到来!”
热烈的鼓掌瞬间响起,郝来格外卖力地鼓着掌,欣喜地看着车上的女兵们。郝豹摆了一下手,众官兵立即停止鼓掌。郝豹转身对车上的女兵们说:“大家可以下车了吧?”
受到惊吓的女兵们还是不动……
郝豹拉下面孔厉声地说:“还愣着干什么?我命令你们,马上下车!”
女兵们依然不动……
郝豹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地斥责着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你们来到这儿就是战士,就是兵,要一切行动听指挥!这儿不是你们家,可以耍资产阶级娇小姐的臭脾气!真不像话!我命令你们,党团员带头下车,不然,就地开除党籍团籍!”
女兵们就像一群惊弓之鸟,不知该如何办。罗薇薇悄悄地问旁边的沈秀:“怎么办?”
沈秀忽然看到萧山岳正用殷切而热情地目光注视着她们,沈秀见此,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鼓着勇气说:“我是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员!姐妹们,咱们不能被困难吓倒,下车吧!”说完率先从车上跳下。
“好!好样的!”郝豹高兴地带头鼓掌,众官兵们也跟着不停地鼓掌。
罗薇薇:“我现在还不是团员,可我正在要求入团。姐妹们,下车吧!”说着也跳下卡车。耿喜旺、赵天顺、萧山岳及众官兵热情地鼓掌。
女兵们在沈秀和罗薇薇的带领下,先后下车。郝豹凑近沈秀,赞扬着说:“沈秀,表现不错!”
沈秀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走向车厢去搬自己的行李。郝豹愣了一下,随即对大家说:“同志们,把女同志的行李搬到马架子里去!”
“是!”众官兵兴奋地拥向卡车……
女兵到来后不久,就投入了垦荒劳动中。艰苦的劳动让这些瘦弱的身体很是吃不消。罗薇薇一边吃力地抡着镢头翻地,一边对沈秀不满地说:“沈秀,我发现咱们真的是被骗了。”沈秀一边吃力地干着活儿,一边说:“你现在是组长了,说话注意点影响!”
罗薇薇说:“你还真拿着你这个队长当回事啊?我就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骗我们。”
沈秀:“行了!晚上回去再说!”
此时,罗薇薇突然发现荒地的枯草丛中有几条狼正向她们靠近,吓得扔掉镢头,喊叫着往回跑:“狼来了,有狼,狼来了——”旁边的女兵们纷纷扔掉工具惊恐地往回跑。郝豹等人见此连忙扔下手中的工具冲上前来,郝豹边跑边从腰间抽出手枪,沉着地对着枯草丛中隐藏的狼射击。两声枪响,两只狼应声倒地,其他几只狼也慌忙逃去。
郝豹转对大家说:“光天白日的,有几只狼怕什么!”
沈秀和罗薇薇有些敬佩地看着郝豹。罗薇薇悄声地说:“别看郝营长一天到晚板着脸挺吓人的,其实挺汉子的,是吧?”沈秀冷冷一笑,说:“干活!”
在垦区,劳动是艰苦的,而吃饭更是成了问题。地边上,一堆点燃的柴草冒着滚滚浓烟。郝豹、赵天顺领着垦荒的士兵和全体女兵们蹲在浓烟中吃着饭。大家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呛得连声咳嗽,艰难地吃着。
郝豹边吃边对大家说:“同志们,这是我们摸索出来的吃饭方法。北大荒蚊虫太多,没事就往嘴里钻!要想少吃蚊虫,只能这样吃饭,习惯以后就好了!”
罗薇薇、沈秀和其他几个女兵等实在忍不住烟呛,连声咳嗽着端着饭缸跑到浓烟外,快速地吃着。吃饭的罗薇薇突然难受地呕吐起来,沈秀连忙给她捶着背说:“我也吃了不少蚊虫!”罗薇薇哭丧着脸说:“被烟熏着,虽然很呛,可是比吃蚊虫好受一些!”说完后又端着饭缸子钻进浓烟中,沈秀等人无奈,也只好端着饭缸子冲进浓烟中。
夜幕降临,女兵营房的大炕上,整洁的被褥铺在床上,马架子中间放着一个用大汽油桶做的简易炉子,炉子上放着个铁皮大水壶,这就是女兵们洗漱的地方。营房里点着两盏马灯,众女兵们有的穿着棉装盖着被子坐在床上,有的收拾着自己的铺盖,有的烫着脚的同时嘴上还抱怨着:“这是什么地方啊?从小到大,我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罪呢!”“哎呀,累死了,浑身又酸又痛。幸好有个炉子,要不然早就冻死了!”
一个戴眼镜的女兵发着牢骚说:“当初说得多好听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开荒种地,全都是机械化,现代化。’纯粹是骗人的话!”罗薇薇边铺着被子,边接过话说:“不是‘地上地下,蚊子打架’。是‘烟熏狼吓,蚊子打架’!”
罗薇薇旁边的沈秀正烫着脚,接过话说:“吃苦受累也没什么,过段时间适应了也就好了。人家保尔•柯察金修路搞建设,也没有少吃苦,少受累啊,就是他们当初不该骗我们!”
罗薇薇赌气地说道:“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姐夫!”
沈秀:“所以啊,他来营里检查工作的时候我一直躲着他,根本不愿理他!”
罗薇薇:“我觉着在这儿虽然艰苦劳累,可总比在家里让爸妈逼着嫁人强。在这儿待着,心里轻松多了。”沈秀不满地说:“看把你美得!还轻松呢,有什么轻松的?你没听见郝营长对咱们的训斥吗?好像只有他是无产阶级革命家,咱们都是资产阶级臭小姐。我一看见他瞪眼珠子,心里就窝火。”忽然间,只听见戴眼镜的女兵一声惊叫,大家都一愣,不解地看去。戴眼镜的女兵指着床铺,大声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她周围的几个女兵围上去,仔细地看,随后又慌乱地散开,惶恐地叫了起来:“哎呀,是个大虱子!太恶心了,这可怎么办啊?”她们边喊边在各自的床铺上下意识地寻找着。女兵们在自己的床铺上,不断又有所发现,彼此间大惊小怪地喊叫着。
“我这儿也有!”
“哎呀,这可怎么办呀!”
……
罗薇薇和沈秀不安地看着寻找虱子的女兵们。罗薇薇苦笑着说:“完了,完了,咱们也招虱子了,怎么办呀?”沈秀悄声地说:“你别说了!你这一说,我身上也觉得直痒痒!”
第二天,被虱子折腾一晚上的女兵们没有及时上早操。郝豹见此,来到城市女兵马架子门前,向耿喜旺和萧山岳问道:“她们怎么还不出来上操?”萧山岳回答说:“女兵们说,她们的床铺上长虱子了,闹得一晚上也没睡,正在抓虱子呢。”郝豹闻此,不满地说:“长几只虱子算什么事啊!”说完走进马架子内。
郝豹以军人的口气大声地命令着:“全体注意!马上出操!”
沈秀、罗薇薇及其他城市女兵边抓着虱子边乱哄哄地嚷着:
“还上操呢,我们都生虱子了。”
“身上炕上都有,我们都抓了一夜了!”
“一夜都没睡觉,哪有力气出操啊!”
“等我们把虱子抓完了再说吧!”
……
郝豹见此,大声地喊道:“安静!”众女兵闻此,安静下来,怯生生地看着郝豹。
郝豹高声说道:“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穷生虱子,富生油’,‘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居家过日子,谁能不生虱子啊?”沈秀指着自己的床位惊叫着:“哎呀,这儿有一只,好大个儿!”罗薇薇连忙寻找着:“在哪儿?在哪儿?”沈秀指着床上一处说:“那不是嘛!就在这儿!”
郝豹见此,走近沈秀手指的地方,动作敏捷地把虱子抓起来,然后对沈秀和罗薇薇等人说:“这有什么好怕的?在我们老家,好多人都是抓着虱子就把它吃了!”说完后,他一扬手把虱子放到嘴里,很香地咀嚼着,所有的城市女兵们见到郝豹的举动都惊呆了。
罗薇薇首先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心,不住地干呕着,沈秀等其他几个女兵也都受到感染,禁不住想要吐。郝豹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女兵们狼狈的样子,罗薇薇干呕之后,惊异地对郝豹说:“……郝营长,你们老家的人,为什么要吃虱子呀?”
郝豹憋着笑,故作严肃地对大家说:“都吐完了?能适应了吧?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们老家的人从来不吃虱子,我是为了让你们尽快适应北大荒的情况!虱子算什么,更厉害的还在后面呢!”说完摊开手掌,“看,这虱子不还在这儿吗?”然后用手指掐死虱子。
众女兵们这才明白郝豹是在骗大家,但她们仍然心有余悸地看着郝豹。郝豹见此,对大家说:“来这儿就是要吃苦的!几只破虱子也能吓成这样,吐什么吐,一伙小资产阶级!马上出操!”说完后,转身走出马架子。
沈秀和罗薇薇等城市女兵不满地看着离去的郝豹。
郝豹从马架子里出来,耿喜旺拦住他说:“郝营长,咱们去买些六六六粉吧,那东西治虱子管用。”郝豹一瞪眼:“买什么六六六粉?革命意志是炼出来的,不是惯出来的,就她们娇气。咱们这么多年,谁身上没有虱子,谁用六六六粉了?”说完后加入跑操的队伍里。
耿喜旺看着离去的郝豹,想了想,从衣兜里拿出一些钞票,转对萧山岳说:“萧文书!你今天到龙锦去,买一些六六六粉。还有治苍蝇蚊子的滴滴涕、花露水,蒙头包脸的围巾什么的也想办法买一些。”萧山岳接过钱,说:“是!我马上去办!”
晚上,萧山岳正在向女兵营房的炕沿的四周小心地撒着六六六粉。赵天顺站在旁边,边看边对耿喜旺说:“这六六六粉可是个好东西!山岳,给我多撒点!这些虱子臭虫可把我害惨了,多撒点!”
耿喜旺:“赵副教导员,这东西撒得太多了也不好,小心人中毒。”
炕上的萧山岳对郝豹说:“营长,给你也撒点药吧。”正在用脸盆里的开水烫着衬衣的郝豹,头也不抬地说:“我不撒!”耿喜旺凑近郝豹,关切地说:“营长,撒点吧,这东西管用!”
郝豹话里有话地说:“管用也不撒!我是受苦人出身,身上皮糙肉厚,不怕虱子咬,越咬越舒服!再说了,有了虱子,用开水一烫,比啥都管用!”
耿喜旺感觉到郝豹话中对自己的不满,看看郝豹,不好再说什么。
萧山岳也劝说着说:“营长,衣服你也不能天天烫啊,还是撒点吧。”郝豹对萧山岳说:“你别在这儿献殷勤了,快出去吧。”
萧山岳有些为难地看着赵天顺,赵天顺对萧山岳使了个眼色,萧山岳会意地从炕上下来,将六六六粉放在赵天顺手上,然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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