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女兵造反(1)
病房里,耿喜旺正吊着受伤的右胳膊,倚靠在病床上输液。沈秀伏在床头的小桌上,替他抄写着一份检讨书。郝豹和赵天顺推门进屋,看见满身是伤的耿喜旺,郝豹关切地问:“耿副营长,伤得怎么样?”耿喜旺坚强地说:“没事儿,一点小伤!”说着要起身下床。郝豹慌忙拦住他,说:“千万别动!”
赵天顺对沈秀说:“沈秀姑娘,在这儿学习呢?”耿喜旺连忙解释说:“师长让我写检讨,我的胳膊不得劲,沈秀在这儿帮我抄写检讨书呢。小沈,我们营长来了。”
低头写字的沈秀没理两人:“就差几个字了,马上就好!”直到写完了才放下笔,站起身。
耿喜旺介绍说:“这是咱们师新来的垦荒青年,小沈;这是我们尖刀营营长,郝豹同志。”
沈秀大方地伸出手说:“郝营长,您好!”
“你好!”郝豹在与沈秀握手的同时突然想到什么,细细地打量着沈秀,沈秀有所不解地看着郝豹。
郝豹收回手,轻声地说:“原来是你啊!”
沈秀更加不解,说:“郝营长,您……”旁边的赵天顺笑眯眯地说:“沈秀姑娘,看仔细了,他是谁?”
沈秀闻此细细地打量着郝豹。郝豹微微一笑,认真地说:“五年前,安城的沈家绸缎布庄,尖刀连两个战士买布不给钱。”
沈秀恍然大悟,激动地抓住郝豹的胳膊,欢快地说:“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连长!真没想到在这儿又碰见你了!”说完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郝豹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忙松手,随后接着说,“郝营长,那件事情过后我才知道你就是攻城立功的英雄连长,当时我要知道是你买布,根本不会给你要钱,让我爹把布店的布全给您也舍得。后来,我还直后悔,当年没有参军呢。要不,现在我也是老革命了。”
赵天顺话里有话地说:“豹子,你的记性真好啊!看到沈秀姑娘在这儿,我还没来得及细说呢,你就认出来了,真是过目不忘!”郝豹故意板着脸说:“别废话,主要我当兵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有哪个女孩子,在我面前敢那么泼辣大胆,所以才留下了印象。”
出了病房,郝豹似乎还沉浸在和沈秀的重逢中。郝豹思考着说:“天顺,你看这个小沈,是不是长得跟兰珍有点像?”赵天顺:“好像在某些地方有点像。”
郝豹微微一笑,没有理睬赵天顺的话,继续顺着自己思路说:“当年在安城,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就觉得她跟兰珍有点像。今天我这是第三次见她,越看她跟兰珍长得越像!说心里话,见到她,好像是兰珍又活了……”赵天顺真挚地说:“豹子,我知道兰珍在你心里的分量。不过,你给我说实话,对沈秀姑娘你是不是……啊?”郝豹淡淡一笑,说:“说什么呢?我就是说她有点像兰珍,又没说别的。”赵天顺有些古怪地笑了笑说:“我也没说别的呀。走,咱看连娃子去!”
郝豹手里拎着两瓶烧酒,赵天顺手里拎着两包用纸包着的点心走进了邱大犁的屋子。连娃子兴奋地扑向郝豹,郝豹单手抱起连娃子走到桌前,将手里的酒放在桌上,开着玩笑说:“师长,您劳苦功高,送您两坛烧酒,慢慢喝吧。”边说边坐在凳子上。邱大犁也开着玩笑说:“行啊,学会送礼了!”
郝豹:“上级领导为咱们垦荒官兵的婚姻问题费神劳力的,我们这些在基层干活的人还不应该表示点心意啊,再说了,到您这儿蹭饭也不能空手来啊。”
赵天顺亲切地抚摸着连娃子说:“哎呀,一眨眼,连娃子都长这么大了。”随后提着手里的两包点心逗着连娃子说:“儿子,这两包点心是买给你和太行哥哥的。”
连娃子打断赵天顺的话,说:“俺不是你儿子!”
赵天顺:“怎么不是。你叫我一声爸爸,以后我经常给你买好吃的!”
连娃子:“俺那儿不叫爸爸,叫爹!”
赵天顺:“叫爹更亲热,叫声爹!”说着要去抱连娃子。连娃子恼了,大声说:“你不是俺爹,俺是你爹!”众人都被连娃子逗笑了。
邱大犁:“这小子还挺有骨气!”
郝豹哄着连娃子说:“连娃子,他是你赵叔叔,和你逗着玩呢!”连娃子认真地说:“他让俺叫他爹,他是骂俺呢!”众人又笑了。
郝豹:“这小子!”
赵天顺:“好好好,赵叔叔骂人不对,向连娃子赔礼道歉。给!”说着将手里的两包点心塞给连娃子。连娃子不敢接,看着郝豹,郝豹亲切地说:“拿着!跟太行哥哥到屋里吃去。”
连娃子这才接过赵天顺手里的点心,对太行说:“哥哥,走!”两个小家伙跑向里屋。
袁凤边往桌上摆着碗筷边说:“你们啊,别一来就给孩子买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赵天顺边坐边说:“我们俩正好路过小卖部,顺便就买了。”邱大犁笑着说:“下不为例!”拿起酒瓶欲给郝豹和赵天顺倒酒。郝豹忙接过酒瓶说:“师长,我来!”
邱大犁关切地说:“到医院看过喜旺了?”
郝豹:“看过了。我们在医院,还看到袁大姐的表妹了。她正在那儿帮着耿副营长抄写什么检讨材料呢。”
邱大犁:“是她害得喜旺受了伤,按说,这检讨该让她作!没一点纪律观念!不让她离开车队,就是不听,差一点闯出大祸。”
袁凤:“你又来了。自从回来后,你已经批评她好几次了。”
郝豹微笑着说:“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有点像我们尖刀营的人。师长,等培训结束后,把沈秀分到我们营去吧。”
邱大犁笑眯眯地看了眼郝豹。郝豹连忙解释说:“师长,您千万别误会,我……我是说,都算是熟人,工作起来方便。”赵天顺不怀好意地说:“豹子,人家师长什么都没说呀,你紧张什么?”郝豹一时无语,不满地看着赵天顺。
邱大犁抿了一口酒,琢磨着说:“熟人?哦,我想起来了,1947年,在安城,你们因为布的事见过面。嗯,算是熟人了。不过,这不能成为一个让沈秀去你们营的理由吧?”
郝豹:“为什么?”
郝凤在一旁笑着说:“那还用问啊?一个漂亮姑娘,就像一朵招惹蝴蝶蜜蜂的鲜花。豹子,不光你看好她了,咱们师好几个人都看好沈秀了,我觉着不太可能把她分到基层去。”
郝豹有些着急地说:“袁……袁大姐,你可不能因为是你表妹就徇私情,不让她到最艰苦的地方去啊!”邱大犁接过话,说:“沈秀的事,以后再说!你们那儿迎接垦荒青年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郝豹:“还没有,刚开始搭马架子。”
邱大犁:“抓紧做好准备工作!尽最大可能做到无微不至。比如说吃饭问题、取暖问题、女同志上厕所的问题……总之,工作做得越细越好。考虑到你们营的实际情况,这次就不给你们营分配男青年了,因为这次招来的男青年不多,而且基本上都是学机械农林这些专业的,你们那里有耿喜旺,还有小韩几个,够用了。没什么意见吧?”赵天顺连忙说:“没意见!师长,能不能透露点消息,给我们营分多少女兵啊?”
邱大犁:“给你们多少就接多少。有句话我可要告诉你们,这些女孩子来自城市,对她们除了关心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要严格要求!要让她们在部队这个大家庭里,通过艰苦奋斗的磨炼迅速成长,这也是一个战斗任务,你们能完成吗?”
郝豹和赵天顺腾地站起身:“坚决完成任务!”
垦区营部内,为迎接女兵搭制的马架子已经竣工。郝来等十个官兵正在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赵天顺和一连长从女兵马架子内走出:“一连长,任务完成得不错!里面挺宽敞的,一会儿派人把炉子点着,去去里面的潮气。哎,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是!”一连长回答。
萧山岳匆匆走来对赵天顺说:“副教导员,那边女厕所已经完工,您是不是过去验收一下!”赵天顺脸一拉:“扯淡!女厕所我怎么验收?能用就行了!”
这时,伤愈的耿喜旺骑马归来,赵天顺等人连忙迎上去,关切地问:“耿副营长,伤完全好了?”耿喜旺微笑着说:“一点皮肉伤,没事了!”
郝来急切地问:“耿副营长,那些女兵什么时候到?”
耿喜旺:“我听说昨天集训结束,今天各营都去接人了,应该快到了!”郝来恍悟道:“难怪今天没看见营长呢!原来他是接女兵去了。”
众官兵们起着哄,高兴地说:“好啊,太好了!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
那边在邱大犁家,沈秀正为自己的分配问题和邱大犁理论。
沈秀语气有些着急:“这次分到营连基层的名单里,为什么没有我?”邱大犁解释道:“啊,我正要和你说呢。你被留在师部了,和你表姐一个单位,在师部医院工作。”沈秀反驳道:“我又不是学医的,分到医院干什么?我也要到基层去!”
袁凤拉着秀秀,劝道:“秀秀,你不了解这里的情况。基层艰苦得很,你受不了。”
沈秀:“别人受得了我就受得了。一块儿来的姐妹们全都分到了营连基层,就我自己留在师部,叫人家怎么看我啊!”
邱大犁劝道:“你想到哪儿去?”
沈秀:“我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到龙山的尖刀营去!”
邱大犁温和地说:“秀秀啊,你要求到最艰苦的地方去,这种精神非常可贵。一个新中国的新青年,就应该这么做。不过,把你留在师部医院,也是工作需要。”沈秀不满地说:“是你和我姐搞特殊化,有意照顾我吧?”
袁凤脸一沉:“秀秀,你别胡乱猜测。把你留下来,是师里其他领导提出来的。”
沈秀:“其他领导?我不信!”
邱大犁走过来,说:“本来是想把你分到基层,我可不愿意戴这个‘给亲戚搞特殊化’的帽子。是师部里有人不同意把你分下去啊。”沈秀忙问:“谁不同意?”
袁凤无奈地说:“秀秀,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就和你实话实说了吧。师部有两个老同志对你有意思。其实他们也不老,就是四十岁左右,可都是抗日战争以前参加工作的老革命……”沈秀立时火了,说:“我是一个人,不是配给部队的一件物品。我是来参加边疆建设的,不是来给谁当军官太太的!”
邱大犁一听,火气也上来了,大声道:“沈秀,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沈秀也不怕,说道:“他们谁不让我下基层,我去和他们理论!实在不行,我就到佳木斯去找军垦总部讲理!”
袁凤转身对邱大犁说道:“老邱,既然秀秀不愿留在师部,你就让她下去吧。”邱大犁叹了口气:“哎呀,我也不愿意把秀秀留在师部,让人说我搞特殊化啊。可是,那两个老同志不依啊!”
袁凤:“你就说,新来的女兵必须全部下到基层锻炼。以后根据工作需要,再往回抽调嘛。”
邱大犁无奈:“也只有这样了。秀秀,龙山尖刀营的条件非常艰苦,我希望你下去之后能给其他的女兵们做个好的表率!千万别让我们失望!”沈秀兴奋地保证道:“你们就放心吧!”
军垦史部内,邱大犁正把一个名单递给郝豹:“郝营长,这是分配到你们营的女兵名单,一共二十一人。”
“好,好!”郝豹接过名单认真地看着,随后转对邱大犁说:“老首长,到底还是开恩,把她分到我们尖刀营了!”
邱大犁:“是她坚决要求到你们营的。郝豹,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郝豹:“谢谢老首长的关心。”
邱大犁凑近,说:“你先别往别处想。我是说,这毕竟是你袁大姐的表妹。一方面,你们要严格要求她,帮助她进步;另一方面,也要多关心她,别让她出什么事,让我跟亲戚不好交代。”
“坚决服从命令!”郝豹大声地说。
邱大犁话中有话地说:“至于别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就要看缘分了。”
对邱大犁的话,郝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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