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大爷个子很高,人也挺威严的,听说以前是个军人,但常看到他拄着拐棍在楼下散步,走近了还听到他哼的小曲。清晨就见他在小花园里打太极拳,一招一式倒也呼呼带风。只是那大妈从没瞧见一次,没出过门,据说瘫痪在床好多年了。
自从他们搬来,白天还好,可到了晚上,尤其是半夜,每隔一两个小时,咚咚声就响起,吵得人心烦。五点多钟,楼上的防盗门准时打开,咣当,咚咚……声音渐行渐远,大爷拄着棍下楼了。终于可以安静一会了,可离起床时间也差不远了。
这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了,上楼找大爷说说,敲了半天门,屋内也没动静,无功而返,怒气竟也渐渐消除了。午后在小区里遇到了大爷,他正提着一兜菜,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朝这边过来,菜可能有些重,走不多远就要歇一歇。我忙上前几步,接过老人手里的菜,扶着老人慢慢上楼来,大爷不停地道谢,应该的,大爷,谁让咱们是邻居呢!说到这儿,早上想找大爷讲理的话题也早抛到脑后了。
到了我住的二楼,大爷不让送了,“我自己能上去,你上班一天了也怪累的。”说着转过身往上走,我正开门,大爷又回过头叫住我,“闺女,晚上没吵着你们吧!你大妈晚上不消停,总要人伺候,我腿又不方便,在屋里来来回回就得拄棍,我就怕吵着你们,你瞧我把这棍下面都裹上小软皮了。”还真是,一块小黑皮钉在了拐棍的下面。“没关系,大爷,我们晚上睡的熟,什么也听不到。”我笑着说,“那我就放心了。”老人说完转身慢腾腾地上楼了。
时间一久,竟然慢慢习惯了楼上的咚咚声,有时那声点就像时间播报器,到点准时响起。省去了看表的时间。
树上的叶子绿过又黄过……
一天,大妈突然病重,大爷和大妈一起坐上救护车走了,那天晚上,咚咚声整夜未响,而我竟然失眠了。
不几日,竟传来大妈撒手而去的消息,大家以为大爷肯定受不了,好心的邻居们轮流去他家陪他,他却平静的很,生活如常。早上下楼散步打拳,谈笑风生,下午去菜场买菜,儿子要来接他走,他没同意,还是一个人住在这儿。
大家私下议论,说大爷够坚强,也有人说他冷漠,大妈走了,连伤心的表情也没有。可只有我心里最清楚,每天晚上那准时的咚咚声为谁响起。
说出来,大家的眼眶都湿了。
大爷就是用这种方式,让大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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