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改变了格里莫的信仰,狼则释放了她内心深处的野心。
上海大剧院的宴会厅,回响起富有节奏感的高跟鞋声。
“埃莱娜·格里莫来了”,不知谁在一旁嘟囔道。没过多久,在众人眼前,出现了这位身着“俏皮”红袄的“雅姿杰出女性艺术家演出系列”第一人。她见了记者,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地用手擦拭着身上的雨点。随后,她用纯熟的英语向我们招呼道:“谢谢你们还留在这儿等我。”
这是上世纪阿格里奇之后,又一位引起世人关注的女性钢琴演奏家。但格里莫真正被大多数中国观众所了解,是由于她那本畅销的《野变奏》。封面上那个衣着摩登的格里莫与一头毛色灰黑的野狼亲密无间的照片牢牢吸引住了读者的视线。同时,她的文字中散发着渴望纯真、向往自由的心绪也引起了众多年轻中国读者的强烈共鸣。
《野变奏》中,格里莫从黑白键上的钢琴师,摇身变为山野中的自然保护者。她告诉记者,游走在这两个极端,也为她的音乐带来了很多启迪,“每次旅行过后,我都会有特别的感悟。特别和那些狼群‘亲密接触’后,回到纽约的家中,重新聆听巴赫的音乐,我竟然发现,仿佛走入了另一个不曾到过的国度。”
的确,在格里莫的血液中,流淌着狼的野性、率真、忠诚和执著。格里莫表示,自己的音乐一直追随着“野性”的脚步前行。这个思想缜密同时又拥有赌徒般直觉的“狼女”,面对《新民周刊》记者侃侃而谈道,“我把排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面对观众,我习惯了胸有成竹地去独奏。”她俏皮地眨巴着双眼,若有所思地吐了吐舌头,接着说道,“同时我又期待超越肉体与钢琴键盘的常规撞击,让我和观众去到某种超自然的境界。不管事先经过多少次排练,我总相信正式演出时会和平时的排练不同。或许这就是上帝让人类创造灵感的魅力所在吧。”
“如果没有音乐,我会犯罪”
自1987年出道至今,格里莫的职业生涯已经有20多个年头,回忆起自己的星路历程,她不由自主地感慨道,如果没有父母最初的包容,也就没有自己今天的成就。在格里莫接受音乐训练之前,她被老师界定为一个“不安分的、令人焦虑的”孩子,她整天沉迷于音乐的海洋中,总是在脑袋中蹦跶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时这些想法甚至被人理解为有些病态的表现。于是父母带着她去看心理医生。“结果,那个医生告诉我的父母,这不是病。只是,如果离开了音乐,我潜在的基因就很容易让我自己变成一个最坏的罪犯。”格里莫说道。
对于格里莫而言,在所有的形式的艺术中,只有音乐和小说才能超越语言。“我们很难用语言来讨论音乐,因为它比其他任何语言都要好。但我可以告诉你,音乐给了我人生的目标感和方向感。”长着一张精致脸蛋的格里莫却偏偏喜好那些规模恢宏、气势磅礴的作品,无论是贝多芬、拉赫马尼诺夫,还是李斯特和巴赫的作品,在格里莫的演绎下,纷纷成为挥洒从容、回味无穷的指尖玩物。这些音乐作品,适合她触键果断有力的演奏风格。
她的演奏方式与传统法国钢琴家的风格截然不同,因此,为了艺术,格里莫选择背井离乡,来到纽约,“这是一座多元化的城市,很有包容性,在浓郁的商业氛围之外,又富有艺术气质,我喜欢这里的生活节奏”。
音乐教会格里莫永远不会害怕没有人相信自己,因为人的梦想总是奇怪的。1970年出生于普罗旺斯的格里莫,父母身上有德国、科西嘉、摩洛哥和意大利血统,她直到8岁的时候才开始练习钢琴,这对任何一个胸怀独奏梦想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很晚的起点。但格里莫认准了自己的方向,就不遗余力地付出。在12岁的时候她考入巴黎音乐学院,分别在巴黎拜于雅克·鲁维耶和马赛的皮埃尔·巴比耶门下学习。1985年,她获得巴黎音乐学院钢琴比赛第一名,同年夏天,她在一个专门的拉赫玛尼诺夫录音项目中进行了首次录音。
音乐还教会了格里莫另一件事情,就是人永远不要把自己和别人作比较,只应该自己和自己作比较。“和其他人一起做音乐的经历告诉我:两个人可以从完全同样的事物中看到完全不同的东西。在开发你在社交、个人、身体和知性的技能方面,音乐比其他任何综合活动都好。”于是,格里莫认定,只有一件事需要自己一辈子为之较劲——音乐。她认定自己的容貌终有一天将不复青春,所以,她试图用音乐磨砺自己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我已经学会了,路上的困难和失败只会让你变得更强壮,成熟不是跟着你庆祝了多少个生日一起来的,而是跟着你已经拥有的经历,以及你从中所学到的教训一起来的。”格里莫说道,“起初,很多人认为我应该弹奏德国浪漫主义的曲子。但最后,我还是会更多地去弹勃拉姆斯、舒曼、贝多芬、莫扎特的协奏曲,还有一些雅纳切克的小协奏曲,这些才是我想尝试的东西。”
格里莫的音乐词典里,从来没有“重复”两字,她认为,如果现场音乐没有新意,没有自发性,那谁会去听它呢?还不如回家去听CD呢。音乐里必须要有情感,那是演出的最终目标。因此,在演奏家表演的时候,有时必须乐于放弃你的控制,乐于冒险,进入“忘我”的状态。“当你全身心投入,不试图去保护自己,不去顾及自己的脸面,不试图去做人们通常做的事情,你就会觉得内心更加活跃。”
音乐世界的“狼图腾”
音乐改变了格里莫的信仰,狼则释放了她内心深处的野心。
格里莫对狼的痴迷,有些出乎人的意料,她告诉周刊记者,相比自己的音乐,她更希望媒体关注自己对动物以及动物野外生存的保护工作。也因为对狼的迷恋,她在以前的专辑中印上狼的图案或者配上她和狼合拍的照片,这丝毫没有影响她音乐的魅力。相反,她坚持认为对音乐狂热的、心无旁骛的投入很容易让人发疯。“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原始的一面,和狼相处,让我享受原始的真实,那种无拘无束、自由奔放的感觉让人心存慰藉。”虽然,音乐家进入自然界寻找“原始的声音”本不是鲜有的事,但世间竟有如此一个对野生动物自由自在地生活并建立自己的群体结构万分痴迷的人!
早在1991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才22岁的格里莫,与野外一只母狼邂逅,在好奇心之下,格里莫大胆迎了上去,她伸出双手与野狼无拘无束地亲近,由此开始了一段女性与野狼的传奇经历。她在自传中写道:“音乐改变了我的信仰,母狼解放了我的野性。”因为母狼她还爱上了“行者”的生活,她四处游走,遍尝世间的风土人情,并且将这些感受寄予文字,她说:“我格外享受探索未知世界的期待感,好奇是我的本性。”
与狼结缘的格里莫,很快就把狼带入了她生活的城市——纽约。回到繁华的大都市,她把对狼的爱发扬光大,她和摄影师亨利·费尔在南塞伦办了“野狼保护中心”,以保护红狼、墨西哥狼等野狼物种为己任,亲力亲为,多次参加了该中心举办的宣传普及活动,成为全球野生动物界保护野狼的领军人物之一。回顾这10多年的养狼经历,她感慨道,“我很幸运,在创办野狼保护中心的初期,有一批志愿者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在格里莫的心目中,触摸狼的感觉,就像回归到少年时代一样,“它的温顺与忠诚让人信赖,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伙伴。”
在格里莫看来,音乐与养狼是互为一体的事情,“有人说,当人们一步一步侵吞户外空地的时候,那将是‘生命的结束、求生的开始’。那就是野外空地为什么那么重要的原因。”格里莫神情严肃地表示,“古典音乐和自然有着出人意料的共通点。要保护大自然,保护野生动植物,惟一的希望在于教育,古典音乐同样如此。我们这个中心每年接待1万个孩子,我真的以此为荣。我觉得如果能让孩子们意识到他们的行动可以改变世界,那真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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