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艺术家孙道临。
我本平凡
孙道临,1921年12月生于北京,2007年12月28日在上海去世,享年86岁。他是著名电影演员、表演艺术家
骄人业绩
从《乌鸦与麻雀》、到《渡江侦察
记》、《永不消逝的电波》、《早春二月》,孙道临在银幕上曾留诸多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他演的电影伴随着几代观众的成长,甚至影响了他们的人生道路。
他还给《王子复仇记》等20余部外国影片配音,其中“哈姆雷特”那段“生存还是毁灭”的独白至今仍回荡在许多人的记忆中。
本真语录
可是我真的很多事都想不起来了,你们认识的孙道临其实已经不存在了。
经典评说
都市的、儒雅的、知识阶层的,相对于金山公子气的油亮和赵丹市民阶层的热气腾腾。他的声音,尤其让人感慨,特别美好。——导演黄蜀芹
孙道临是一首诗。
一首舒伯特和林黛玉合写的诗。孙道临的挚友黄宗江对他如此评价。
人们通常称他为老表演艺术家,更经常会怀念他所留下的银幕形象。
他是《早春二月》里的萧涧秋,《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的李侠,《渡江侦察记》里的李连长。他还是“哈姆雷特”背后的声音。
这位与赵丹齐名的小生影响了一代人的审美。在中国电影史上,这位最富诗人气质的儒者有着他特殊的地位。
他与中国电影生于同日。
死后哀荣,万人相送。
如果没有演戏
如果没有演戏,他也许会是个诗人。
他的诗精巧忧郁,充满三四十年代诗歌的现代意象。1938年,考入燕京大学的他,并未错过时代的脚步。
孙道临写过一首诗,《风的预感》。
“今夜是低气压的夜,不敢预想明日悲鸣的声音……可是我却独自醒来了。”
那是一个救亡的年代。1938年。
他感染了时代的忧郁。九·一八事变,一·二八淞沪会战,一二·九学运。这些都是对当时青年的精神冲击。
而自小,从比利时留学回来的父亲孙文耀,向他讲的最多的就是关于积贫积弱,关于科学救国。家教极严。这使得他的性格偏于内向和严谨。
他穿戴如绅士,衣履行为端正。这个习惯贯穿了他的一生。
他上燕京大学,本想学经济,但发现燕大的经济学和他的期待相左,他转入了哲学系。
本来他也许会是个学者。
他英文极好,可以读原版的哲学译著。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黑格尔,那是他大学时读的最多的东西。
但是在燕京大学,他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相貌。
Smart,大家都这么说。而他开始演戏,就是因为好友黄宗江觉得他长的太smart了。当燕京剧社排练雷雨时,黄宗江认为他是演周冲的最好人选。纯真,俊秀。
在孙道临日后的回忆中,第一次对台词,是无比的狼狈。
“在他犀利的目光下,我手指不停地抓着桌面,声音却屡屡出现falsetto(假嗓的高音),无法控制了”。
用黄宗江的话形容是,“可笑死人了。”
这个角色最终没有给他,他只好做了场记。
演“李连长”,生吞活剥
1948年,燕京的学业因抗战中断,其时父亲又病故。孙道临变卖房产,南下上海。
起初签约清华影业公司;后加入昆仑影业公司,与赵丹一起拍摄名片《乌鸦与麻雀》,从此孙道临成为一名职业演员。
他演《乌鸦与麻雀》里的华先生,郑君里送给他8个字,“我用我法,苍茫独立”。
他演的苦闷徘徊的小知识分子形象开始为人称道。
黄宗江曾说过,孙道临是一个性格腼腆,过于善良,有点像个姑娘似的人。而孙道临的表演因为含蓄,内敛,也被称为不是表演的表演。
但革命新时代需要的是粗犷美,而非“东方好莱坞”时的和美阴柔或轻快调笑。
事后,当谈起工农兵文艺的那段时日,他依然说,别人谈起当年的思想改造,总很反感。我却一点反感也没有。我们都是从旧社会来的,不改造思想怎么能工作呢?
孙道临去了朝鲜,在战火里深入生活。其中一个演员范正刚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上。几十年后,孙道临每每提到这个情节,还会热泪盈眶。他常说的是,为什么他死了,我们还活着?
当汤晓丹找他演《渡江侦察记》的李连长时,他很兴奋。他找到陈述,要求他立即画一张穿军装的像。他不太相信自己可以像一个军人。
对于孙道临来说,更大的挑战来自于表演。他努力的和李连长融为一体。为了表现李连长晕倒时候的情景,他在泥泞里反复的摔,直到摔到自己头晕。
依然不满意,他说自己“有些地方生吞活剥做英雄状”。
但更多人记住李连长,还是他的英俊内敛,和身上所透露出的文人气质。在当时,这是一个异数。
扮“萧涧秋”,万人着迷
新中国成立后,苏联电影一度风靡国内,苏联影星的大照片挂满影院。1962年的一天,周恩来总理看到后说:“中国电影院挂外国明星的照片当然好,但为什么不能挂我们中国演员的照片呢?”
此后,孙道临跟于洋、赵丹、白杨、秦怡、上官云珠等老一辈表演艺术家的大照片挂在全国各大影院里,名曰:新中国22大影星。
1964年,《早春二月》里萧涧秋更让孙道临成为那个时代的流行风向标。
那是个苦闷的善良的知识分子。
男大学生纷纷模仿萧涧秋的扮相,穿灰色长衫,梳大背头。很多人跑遍南京路,淮海路,为的就是要找一条萧涧秋围的豆绿色围巾。
许多痴情的女大学生,给他写了一封又一封情书。
“文革”中,《早春二月》被作为大毒草的批判,却让它传播的更广。
到了70年代末,《早春二月》被再评价。“萧涧秋”和“二月”一起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经典。
可惜的是,孙道临因为这个角色,丢失了本该是演艺生涯中最黄金的13年。
“一扇耀眼的金色大门砰然关闭了”。孙道临曾这样回忆说。
“哈姆雷特”,金石之音
“生存还是毁灭”,1958年,电影《王子复仇记》中,哈姆雷特的念白至今回荡在许多人的记忆深处。
黄宗江评价孙道临的那一次配音,认为如果莎士比亚在天有灵并懂中文,亦当首肯孙道临这位东方的“可爱的王子”。
他的声音磁性,饱满,有金石声。
有了哈姆雷特的成功,1974年,上海电影制片厂负责人魏禹找到孙道临,邀请他去做配音和译制工作。
他躲在电影后面进行他的创作。《列宁在1918》、《基度山伯爵》、《白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上影的配音成了不可逾越的经典。那些老一辈的高贵的声音让一代人念念不忘。
直到八十多岁,孙道临仍四处朗诵中国古典诗词,参加唐宋名篇剧组。宣传朗诵文化。
孙道临一直携带一本新华词典。当他给王进喜配音时,遇到了一个字:杆。有人说大庆石油会战标兵“铁人”王进喜从钻井深处提起的钻杆以及手握把杆的“杆”字该是第三声“gǎn”。孙道临先生却读成了第一声“gān”。大家一时看法不一,录音只能暂停。
孙道临立刻从拎包里拿出一本翻旧的新华字典,翻到杆字。他为大家解释:较长的木棍如旗杆、电线杆、栏杆等“杆”字应读第一声“gān”;可是较小、较短的木条或像木条的东西,如笔杆儿、烟袋杆儿等才应读第三声“gǎn”。
这本字典一直跟着他。
永不画上的圆满句号
他从未满足。做诗人,学哲学,做演员,做导演,配音,推广朗诵。他身上积攒的是一个时代的热情、修养和才华。
直到86岁,因突发心脏病在上海去世。
尽管他知道,最后的时候,他的很多提议并不被重视,他也无法在市场经济的体制下运作自如。他想拍三国,他想拍赤壁,他想拍李白。最终都没有拍成。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离开他的舞台。
在《艺术人生》中,曾有人说,“你该画个圆满的句号了。”
孙说,“我画句号干吗。他要有劲,他干吗不干?”
其妻王文娟回忆,孙道临在病房中,常常在睡梦中喊,“开会,马上让人开会,拍戏啦”。
生活中的孙道临在远去。
那个爱穿白皮鞋配白西裤;能弹得一手好钢琴;喜欢西餐、奶油蛋糕和冰激凌,像大部分上海人那样偏爱甜食;迷京戏,从绍兴戏的笃板一路迷到越剧的孙道临,渐渐淡出。
而《永不消逝的电波》中那句“同志们,永别了,我会想念你们”,则将作为一个时代的记忆,永远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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