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彩凤
母亲做得一手好女红。记忆中,童年的我们常被母亲打扮成同龄孩子中的小公主或小帅哥。飘飞于风中的花裙子自不必说,鲜亮新颕的海军衫也不用提。单是那一双双出于母亲之手,穿在父亲与我们姐弟脚上的一年四季的单鞋棉鞋,就足以令村里的妇女们咂舌羡慕,爱不释手。谁不来求母亲剪鞋样?谁不来求母亲描花样?母亲的巧手是出了名的。但母亲也有走麦城的时候。记得一年夏天,母亲要给我做一双敞口拉带单鞋,一连忙了几天,终于纳完鞋底儿,做完了鞋帮儿。那鞋面,葱绿斜纹布,上面绣了一朵小红花并两只黄色的小蝴蝶。好鲜亮的颜色啊!还没有穿上,我已经美得几宿都睡不着觉了。终于到了收工阶段——上鞋。那天天很热,我拿着蒲扇给母亲扇着,以期尽早完工。可是上到最后,帮儿与底儿怎么也合不拢。因为帮儿大底儿小,不相匹配。我急得哭了。母亲额头上更是渗透出了汗珠。但她不住地安慰我:别哭,让娘想想办法。于是母亲试着在帮儿的前尖掐了两个褶。嘿!没成想,这两个褶不但成就了一双鞋,并且还成了母亲的新创意,这种做法立即在全村风靡。
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们早已不穿母亲做的布鞋了。但那双掐褶的单鞋,却给了我很深的人生思考。我们的人生不就是一只鞋吗?常常会碰上帮儿大底儿小的时候。说穿了,我们那不断膨胀的欲望就是帮儿,而生活的现实境况就是底儿。欲望的帮儿大于现实境况的底儿,合成不了一只完整的鞋,那么注定你今生走不好,今生无快乐。
也许在朝气逢勃的青年时代,你就鼓起了理想的风帆。年轻的心早已暗许那份美好。并且也曾为那个期许而奋力拼搏过。但是心中设计的方向还是被客观的季风吹偏了。你想当一名手操话筒的主持人,可偏偏做了一名手拿粉笔的女教师。理想的帮儿大于现实的底儿,于是你痛苦。你觉得怀才不遇,你觉得生不逢时。你冲不出这个苦恼的围城。此刻,解决的办法可能有千万种,但我会选择给自己的理想掐个褶。掐去好高骛远,掐去悲观困惑,在褶里藏上脚踏实地,乐观向上,使理想与现实接合,成就一番好事业。
也许你在春心萌动之初,就为自己设计好了另一半的形象。智慧机敏,风趣幽默,英俊博学。但月老却把红线的另一端系在了与你设计的形象大有差别的人的脚上,理想的帮儿大于现实的底儿,于是你痛苦。你会觉得红颜薄命,你会觉得人生黯然失色。补救的办法也许有千万种,但我会选择在心中那张图纸上掐个褶。掐去浪漫幻想,掐去虚荣怨怼。在褶里藏上欣赏宽厚,责任义务,使理想之帮儿与现实之底儿相凑合,成就一个好家庭。
也许你在十月怀胎之时,就希望孕育一个天使般的娇娃。聪明健康,伶俐可人。长大后考上名牌大学,出国深造,光宗耀祖。但送子观音却与你开了一个大玩笑。把一个智障儿抱到你面前,考验你的耐力与善良。希望的帮儿又大现实的底儿,于是你痛苦。这时你别无选择,只有把希望的帮儿掐个褶,掐去绝望与逃离,掐去泪水与悲戚,褶里贮满慈爱与坚强。使希望的帮儿与现实的底儿相契合,成就一个新生命。
帮儿与底儿不相匹配的烦恼,可能每个人都经历过,可它不只是折磨人类,有时连神仙也避免不了。
曾经在一篇报章上看到这样一个美丽的神话传说。天地是由男神与女神合造的。男神负责造天,女神负责造地。由于女神太勤快,把地造得太大了,以至于跟天无法合在一起,于是他们把地折叠,再与天相接合。折叠后陆地出现的大褶皱,后来就成了高山低谷,山脉河流。正是由于这褶皱,才有了五岳奇峰峨眉秀,才有了梦幻迷人九寨沟,才有了澜沧江边蝴蝶会,才有了香格里拉美不胜收。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褶是一种包容,褶是一种蕴籍,褶是一种内敛,褶是一种理智,褶是一种张力,褶是一种风景,褶更是你人生旅途上“山重水复疑无路”时的“柳暗花明又一村”。
褶真的是一种美,它使我想起了刘若英的那首《后来》:“桅子花,白花瓣,落在我蓝色的百褶裙上……”
红尘中,有太多的东西破坏我们把人生做成一只完美的鞋:名誉、权利、地位;车子、房子、票子;亲情、友情、爱情……那么当欲望之帮儿与现实之底儿不能接合时,我们不妨给帮儿掐个褶。这样做,你也许觉得太委屈,太窝囊,太不平衡,太不上进,但这何尝不是适者生存的一种胸襟与美德,又何尝不是成就快乐人生的一种智慧与艺术呢!(作者系集贤县七星诗社副社长,职业学校燃藜文学社社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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