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征兵(2)
这些天,龙山垦区发生了一件大事。一天,郝豹、耿喜旺等人正准备收工,赵天顺急匆匆地走来,边走边说:“豹子,出事了!”郝豹忙问:“什么事?”
赵天顺沉着脸说:“一连的同志汇报说北洼屯有户人家成亲,郝来带了几个人去北洼屯闹洞房去了!”郝豹大吃一惊,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们追回来!”
垦区的土路上,郝来正带着几个战士兴冲冲地赶路。一个战士有些担心地问:“郝排长,咱们几个去闹洞房,人家北洼屯的乡亲们会接待咱们吗?”
郝来胸有成竹地说:“我们这儿地广人稀,老乡们看到一个外面的人都和见到亲人一样,咱们上几块钱的贺礼,他们就会端出猪肉炖粉条子,让咱们可着劲造。到时候,不管闹洞房还是听新房,还不是由着咱们来吗?”战士们兴奋地呼应着。
此时,郝豹、赵天顺和耿喜旺策马追来,郝豹高声地喊道:“站住,都给我站住!”
众人连忙停下脚步,郝来热情地说:“营长,我们要到北洼屯喝喜酒,咱们一块儿去吧。”
郝豹恼怒地说:“喝什么喜酒,不就是想闹洞房、耍流氓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七条是怎么讲的?一伙混账王八蛋!要在战争时期,老子非关你们禁闭不可!我看你们就是累得还轻,精力过盛,今天晚上回去翻地,每人半亩地。完不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回去!”
耿喜旺上前劝道:“郝营长,他们回来就算了,别再罚他们夜里翻地了。”
郝豹仍旧沉着脸:“不行,非罚不可!”耿喜旺解释说:“闹洞房听新房是咱们东北的乡下风俗,他们就是去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何况,他们也没去成。”
郝豹态度强硬,说:“要是真去成,就不是罚他们翻地了!几个军人跑到老乡家闹洞房,成什么体统?!整个尖刀营的脸,都让他们丢光了!耿副营长,我问你,这些天是不是有些官兵老缠着你打问什么,男女啊结婚啊乱七八糟的事情?”
耿喜旺观点不同,说:“是,是有过这种事,可不是乱七八糟……”郝豹打断耿喜旺:“我再问你,萧山岳写的那首娘们的诗,你是不是还当场说好?你这是助长不良风气、纵容不良行为。说轻些,你是思想落后,作风轻浮;说重点,你就是思想腐化,作风败坏,破坏军纪,涣散军心!”
耿喜旺生气地说:“郝营长,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只是说他文笔好!”
郝豹愤愤地说:“我这样说,对你已经够客气、够忍让了!现在,军垦刚刚开始,部队人心浮动,我们营里几个当头头的,本来应该保持高度一致,心无杂念,严格自律,为官兵做好表率,可你却处处唱反调、卖人情。尖刀营从来没有出过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之所以出现这种事情,就是因为有了你这么一个副营长、教唆犯、黑后台!”
耿喜旺愤怒地说:“姓郝的,你血口喷人!”
郝豹也气急了:“姓耿的,为了整顿军纪,稳定军心,我……我……”说着他举起马鞭,挥向耿喜旺,赵天顺立刻阻止道:“郝豹,你不能胡来!”
耿喜旺反倒镇定下来:“郝豹,你有种,抽啊!”
扬起的马鞭没有落下,而是指向耿喜旺,郝豹怒不可遏地说:“我要到师部控告你,把你这个作风败坏的资产阶级分子,赶出我们尖刀营!”说完气愤地向师部奔去。
师部屋内,邱大犁耐心地听完郝豹的叙述,微笑着说:“说完了?”
郝豹余怒未消地说:“完了。师长,就凭耿喜旺这些扰乱军纪、涣散军心的言行,你说怎么处理吧?”
邱大犁温和地说:“郝豹啊,你刚才反映的问题确实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可以这么说,它关系到咱们军垦事业的成败,关系到咱们到底能不能最终在北大荒站住脚!”郝豹显然误解了邱大犁的意思,深有同感地听邱大犁说着。
邱大犁接着说:“如果在战争时期,有哪些官兵动不动想女人,整天想着娶老婆成家,那就是不务正业、擅离职守。有哪个基层领导同情这种情绪,纵容这种言行,那就是扰乱军纪、涣散军心,我邱大犁就是不关他的禁闭、撤他的职务,至少也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对!”郝豹兴奋地说。
“可是,现在毕竟不是战争时期,我们垦荒种粮毕竟也不同于打仗。”
郝豹不服地说:“怎么不是战场?怎么不是打仗?你亲口同我们讲,这是军事命令,战斗任务!”
邱大犁耐心地说:“是啊。战斗任务是战斗任务,可性质不一样。一场战斗,我们最多打几天,一场战役,我们最多打几个月,就是抗日战争,我们也不过打了八年,解放战争,也不过才打了三年半嘛!可这垦荒种地,可不是几天几个月的事,甚至也不是几年的事。它要靠我们几年、十几年的工夫,甚至要在这里干几十年,干一辈子!这就需要我们不仅安排好生产,还要安排好我们的生活。不是短时期的生活,而是长期的生活,甚至是一辈子、几辈子的生活!豹子你说,这样的长期战斗任务,不让官兵们想老婆成家,能行吗?”
邱大犁的一席话使郝豹深感不安,他有些不相信地说:“师长,您的意思是……我们真要在这儿干一辈子?我们尖刀营今后再没有战斗任务了?”邱大犁微笑着说:“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垦荒种地就是新时期的战斗任务!要想圆满地完成这个战斗任务,至少需要我们这代人在这儿踏踏实实地干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郝豹闻此,百感交集,苦笑着不知说什么好。
邱大犁亲切地说:“豹子,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可我们都是党员,面对国家的需要,你说该怎么办?”
郝豹勉强地笑了笑,说:“师长,别说了,给我点时间,让我沉下心来,好好想想……”此时,邱大犁话题一转:“郝豹,回答我一个问题,一定要说实话。”
郝豹平静着自己的心情说:“您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啥问题?”
邱大犁盯着郝豹的眼睛问:“这段时间,你想没想过女人?想不想成家?”
郝豹有些心虚地说:“没想过!自从兰珍牺牲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别的女人!”
邱大犁笑了,语气缓和地说:“刚才还说自己没说过假话,我问你,要是再碰到一个和兰珍一样好的姑娘,难道你也不想成家吗?”
郝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不能说一点儿不想。有天夜里,我还做梦娶媳妇呢,这都怪我的思想觉悟不高,革命意志有时也不坚定……”
邱大犁放声大笑,说:“……什么觉悟不高,意志不坚定!豹子,共产党人不是清教徒,更不是没有情感的土石草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到了一定年龄,想女人、想成婚成家,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想,那才不正常呢!”郝豹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邱大犁耐心地说:“豹子,这次你不来找我,我还要到龙山找你呢。现在,我就要给你一个新的战斗任务!”
一听到任务,郝豹立刻兴奋起来,说:“什么任务?师长,您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是不是让我上朝鲜战场?”
邱大犁抬高了嗓门:“不,我要你在一两年内,让尖刀营的大龄官兵,全部找到中意的婆娘,要让他们在北大荒安居乐业!”
郝豹一听,失望道:“师长,我是带兵打仗的!不让打仗了不说,你还让我说媒拉纤,干这种婆婆妈妈的事儿,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吗?我还是把赵天顺叫来,这事你和他说吧。”
邱大犁微笑道:“你是尖刀营营长,还兼着营教导员,这事我还非和你说不可!你刚才反映的这种事情,不只是你们尖刀营有,北大荒的其他军垦部队也有。在新疆、海南其他各个军垦地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反映。我们的老旅长王震将军,现在在新疆地区领导军垦工作。他就明确地指出,军垦战士‘没有女人安不了心,没有孩子扎不了根’。我到北大荒时,上级首长也曾对我说过,要想在北大荒把根扎住,就要在几年时间内,听到鸡飞狗跳娃娃哭。”
郝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看来……上级是铁了心让我们在这儿安家落户?”
邱大犁:“那是当然了。新疆军垦部队在王震将军的亲自关照下,已经决定到湖南等地招募一大批女兵进疆,解决新疆军垦官兵的婚姻问题。咱们北大荒的军垦官兵,鼓励大家在老家有妻子和对象的,可以带到北大荒来。除此之外,亲朋好友、文化青年,凡是愿意来北大荒的,我们都热烈欢迎!当然,女同志来得越多越好!大家相处的时间久了,了解深了,就有可能产生感情,有助于解决我们大龄官兵的安家问题嘛!”
郝豹:“这是真的?”
邱大犁笑道:“那当然。要想安心,就得先安家嘛!郝豹啊,我看你还是回老家去,先把连娃子接来吧,给尖刀营的官兵们带头安个家。”
郝豹诚恳地说:“老首长,说真心话,我也很想儿子。可是,现在营地生活太艰苦了,我怕儿子来了,生活上不好安排。”邱大犁摆摆手:“让他来了,先和我们一块儿住嘛!前几年在安城时,你袁大姐就想替你照看连娃子。我们的儿子太行也愿意有个小伙伴呢!”
郝豹不好推辞,答应道:“好吧,等忙过这段时间,我就把连娃子接来。”
邱大犁站起身来:“回去告诉尖刀营的弟兄们,上级非常关心大家的个人婚姻问题。我们会想方设法地帮助大家逐一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已经有许多有抱负、有知识的文化青年陆续来到北大荒,参加边疆建设!我估计用不了多久,咱们这儿也会来一些支援边疆建设的男女青年。”
郝豹急切地说:“师长,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尖刀营啊!一定给我们多分些,越多越好,特别是……女的。”
邱大犁笑了说:“怎么样,还要我去处理耿喜旺吗?”
郝豹不好意思地说:“算了吧,按您这说法,他这也不算是涣散军心。”
邱大犁耐心地劝解郝豹:“豹子,不要动不动就向自己的同志发脾气,记住,要向耿喜旺同志赔礼道歉!”
“是!”郝豹不好意思地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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