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淦生

很佩服江苏省教育厅的果敢与魄力，09年暑期的一声“禁补令”，终于让假日里的中小学校园恢复了她本当拥有的那份宁静。更值得称道的是，此举非“一过性”行为，省教育厅不惜采取种种监控手段，借助诸多惩戒措施来巩固这一成果，以使全省中小学师生工作、学习负担得以减轻，使江苏这一教育大省的基础教育能沿着一个健康、良性的轨道运行。

可就在参与这项政策的起草制订与监督实施的专家、官员们为这一举措赢得的立竿见影之效沾沾自喜时，我却想给他们泼上一盆凉水。因为在我看来，这项旨在减轻学生过重课业负担的“禁补令”，充其量不过是扬汤止沸而已。如果不根治在中国大地上方兴未艾的应试教育这一痼疾，任何减负的举动不过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治标”之举，终究难以求得基础教育的健康发展，甚至会使得原本易查易治的疾患变换方式潜入到肌体内部肆虐。

譬如作为这次重点整治对象的学校节假日补课，“禁补”之前大多是由校方统一号召部署、组织实施。一到双休日、寒暑假，学校会作出具体安排并提供场所，学生“以金钱换知识”，教师“以知识换金钱”，公平交易，公开进行。这一交易的理想结果是：学生增强了应试能力，教师在经济上获益，学校提高了升学率，一石三鸟，真正达到了学校、教师、学生“三赢”的局面。而今官方将学校节假日补课视作违规行为，但应试教育的大环境未有任何改变，高考、中考一张试卷定终身的考试模式依然故我，这使得教师补课的卖方市场依旧坚挺。一纸“禁补令”其效果不过是让补课活动由公开转入地下，由大兵团作战变为小股部队的“游击战”。但补课活动的活跃度与热度与禁补之前相比我敢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就说今年暑期，当江苏省教育厅将“禁补令”作为一项“动真碰硬”的重要措施下达到层层级级教育部门和学校并以各部门、各学校第一领导人的乌纱作担保的时候，发蒙的不仅是我们教育主管部门的第一领导、我们的校长大人、我们的教师，更有数以百万计的学生家长。因为时下的高考模式仍旧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分分分”依然是“学生的命根”。上面不许学校组织集体补课，你能说就没有各种“非集体”的行动？谁都知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补，人家在补，不是理所当然地要被人家所淘汰？所以自今年暑期“禁补令”生效之日始，江苏高中高考科目的任课教师非但没有遭受冷遇，反而受到前所未有的追捧，很多重点中学的知名教师甚至到了炙手可热的地步。就我所知，我身边一些重点中学主科老师一个暑假接受其辅导的门生数以百计，“束脩”自然也是所获不菲，远超过原先在学校集体补课的进项。我认识一位高三数学老师，一个暑假补课费赚了14万多，比他年工资的两倍还多。我夸奖他生财有道，他不无幽默地说：“这要感谢国家政策好啊。”

想想他说得也是。不是这项“禁补令”，会有那么多“失去了组织”的学生哭着喊着举着红包去求他辅导？可见，当补课活动转入地下，它会变得更为张狂，更为变态，不仅耗费了学生的精力、体力（不少成绩中等偏下的学生一天需要辗转多个补习场所，接受多位辅导老师的训导），更无端地耗费着学生家长的钱财。就在我们这个经济欠发达地区，光一个暑假，为补课耗资数千的学生已不在少数，这要在那些经济发达地区呢？真不堪设想。

于是，“禁止有偿家教”又成了继“禁补令”之后出台的“政策姊妹篇”。而且这项举措的广度更大，几乎遍及全国；力度也不小，据说已有因搞有偿家教而被解聘的教师。不过恕我直言，其成效恐怕难以让人乐观。反腐败反了多少年，成效如何？而这有偿家教却不像腐败那样人人喊打，它有着广阔的城乡市场，已为广大家长所接受；再说，教师利用节假日开发自身资源，劳动之余收点小费，谁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禁止有偿家教，我看最多也就是将它逼到去“地下”去运行，而“地下党”的力量有多大，不说你也清楚。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道理很简单：因为未除根。补课、有偿家教之类不是下几道禁令甚至动用大刑就能摧毁干净的，还需要我们的决策者们好好去探究其形成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