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剑·谍(50)
郁国华道,“此话怎讲啊?”
秦文廉说,“是这样,日本人想让我来跟你说个情。有个叫方滔的,他的案子是你审的吧?”
郁国华一愣,连忙打断了他,“等等,你是为方滔来说情的?”
秦文廉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不是我,是日本人。”
郁国华深深吸了一口气,道,“这方滔到底是什么神仙啊?怎么什么人都来给他求情啊?”
秦文廉语重心长地说,“国华兄,你的脾气为人我是再清楚不过。我不指望着能说服你法外徇情。但是我有句肺腑忠言要跟你说,你听了莫要动怒啊。目前,你们特区法院深陷孤岛,就好比是日本人嘴边的一块肉。这个时候,万万不要和日本人结怨太深啊。”
“文廉啊,你为我好才说这句话,这份情我心领了。不过,我郁国华绝不是贪生怕死、攀附权贵之人。我只求上对苍天无悔,下对百姓无愧。”郁国华这话说得既诚恳又坚决,秦文廉摇摇头,“我也不多劝你了,咱们继续喝酒。”
4
慕容无瑕轻轻哈了一口气,将房间的玻璃擦得咯吱咯吱响,那扇玻璃已经干净得像不存在一样了,可她还在卖力地擦。事实上,她不仅擦了玻璃,还擦洗了地板、收拾了桌子、清洗了方滔家里所有的床单和窗帘。她卖力地将方滔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希望他能早点回来,希望这里不要被蒙上灰尘。最后,这套小小的房子实在没什么可打扫的了,她就拿着一碗黄豆来到鸽舍边,心不在焉地喂鸽子,可那些鸽子们不知为何却不吃,只是“咕咕咕”地低声叫着。于是慕容无瑕黯然道,“你们怎么不吃啊?是不是想方滔了?其实我也很想他。都是我不好,害他暂时不能回来喂你们了。你们要多吃点,他回来看到你们都瘦了,一定会很心疼的。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想念一个人,确实很难过,吃什么都没有味道,想得累了,困了,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但是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更想他了……”说着说着,她就蹲在鸽舍边哭了起来。
她已经去教堂见过江医生了,也在神面前祈祷过了,可无论是江医生的劝慰还是神的悲悯,都无法排解她内心的忧伤,那种痛苦和思念,就像一群黑色的小蚂蚁,一点一点地啃噬着她的心,她的灵魂。
父亲说,所有的门路都被郁国华堵死了,就连秦文廉的求情都无济于事。她心底虽然敬佩郁国华这个刚正不阿的法官,可内心深处,却又忍不住抱怨他的固执。她当然更不知道,黄海刚死后,吴一帆已经到牢里警告过方滔,如果他供出慕容闻,就算他逃过了判决,青帮的人也势必会将他置于死地。
喂完了鸽子,慕容无瑕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在厨房忙碌起来——晚上,父亲安排她去探望方滔,她要亲手为他做点好吃的,或许,那可能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不不不!决不能这样!方滔不能死,不能!我要去找郁国华,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自己的父亲才是幕后主使!想到这里,慕容无瑕腾地站了起来,拿起包冲到门口,却又猛然停下。她想起早晨和父亲的对话,心一下子扭到了一起。
早晨,她再次质问父亲,到底是不是他派方滔去的,可父亲依旧一口否认。她一着急,就说要去揭发父亲,谁知父亲一听,眼圈都红了,还说“这件事,和爹没关系。如果你真的离不开方滔,那爹就豁出这条老命,去把方滔换回来。”
这样疼爱自己的父亲,这样从小又当爹又当娘把自己宠大的父亲,她又怎能眼见着他不得善终?不,不能这么做,她慕容无瑕不能如此不孝。
想到这里,她又重新回到房里,站在屋子中央发呆。墙壁上挂着慕容无瑕在码头拍的照片,虽然有些曝光了,倒另有一番艺术感。那张照片是她逼着方滔挂上去的,嘴上说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恋人,心底其实是希望方滔能时时看到她,想起她。
记得上次去探视方滔时,他说,父亲是永远也不会承认和这件事有关系的,否则就不会杀黄海刚灭口。当时她就提出,实在没办法时,她就出庭当场指证,说明真相,可方滔立刻否定了她的想法。方滔说,如果她要出庭指证,父亲一定会在那之前杀了他。因为尹湛恩校长被杀,很可能是日本人指使父亲做的,这事涉及父亲的身家性命,他会不惜杀了方滔灭口以保全自己。
如果按照方滔的说法,那父亲不就是汉奸了吗?想到这里,慕容无瑕的表情顿然严肃起来,她不能为了保全一个汉奸父亲,而置一个抗日英雄的生死于不顾,更何况,那个人,还是自己那样在乎的人!不,她不能。
终于,慕容无瑕咬了咬牙,把心一横,直奔郁国华的办公室而去。
这几日,对于来替方滔求情的各路人马,郁国华已经不胜其烦了,此时听说又有人来见,而且又是为方滔的事情,他直接让秘书回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