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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奶奶的世界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9-11-19 10:03:17

谁是梵高奶奶

梵高奶奶,一个普通平凡的母亲,一个不平凡的奇迹创造者。她是个淳朴的乡下老人,七十多岁才开始作画,却红遍网络,感动无数普通人,勾起了都市人浓烈的乡愁,被广大网

友称之为“梵高奶奶”,“中国农村的梵高”。来自内地,港台地区,新加坡,欧美各国的无数家报纸和电视台纷纷报道了她的奇迹。一次成功的香港画展,两次被请上“鲁豫有约”。鲁豫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老太太。世界著名摄影师斯鲁本收藏了她的画作《石榴树》。斯鲁本说:“梵高奶奶和我一样,都不是在用机器和笔展示艺术,而是在用心。”台湾马英九先生收藏了她的画作。“世界最美的书”获得者朱赢椿为梵高奶奶操刀设计图书。梵高奶奶的世界《老房子》梵高奶奶和我一样,都不是在用机器和笔展示艺术,而是在用心。

《老房子》

梵高奶奶和我一样,都不是在用机器和笔展示艺术,而是在用心。

——斯鲁本(法国著名摄影家,收藏了梵高奶奶的画作《石榴树》)

我的母亲,梵高奶奶

用一本书来描述一个人的一生是困难的。芸芸众生之中,普通人的生命太过相似,时间和空间将一个妇人限制在一个狭小的山沟里度过一生。

一个农村妇女不过是侍夫、养子、度日、生存,度过一生而已,母亲的故事在每天重复,了无生趣。农村人没有城市里的人生活丰富,他们中的大多数直接和世界交流的方式,并不是语言,而是眼神和动作。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亲和母亲以及他们的兄弟姐妹们,总是沉默地在田野里劳作,很少听到神经质的唠叨。

母亲的一生可以这样描述:1949年以前的年轻女孩,1949年之后的女人,农村妇女,生了六个孩子,没有一个夭折。

她养大的孩子们,打工的打工,进城的进城,有家庭矛盾爆发的也仍然爆发。人命不同,母亲的最大感受,只好叹气认命。

不幸的是,她的老伴几年前去世了,然后她也就变老了。

谁会说这样的人生值得回忆和记录呢?

许多年以前,我并不认为母亲的一生是值得书写和记录的。但现在我改变了想法,正因为母亲是一个普通得转瞬即逝的人,才应该用一本书留存下她的身影。

母亲竟然会画画,这的确是一个神奇的事情。像母亲那样的人何止一个?在你们的母亲那里,也许正藏着一个所有人奉为天才般的才能,它等待着你发现。

母亲就是伟大的,只要你学会欣赏。

凡事,皆有可能。

画之初

我的母亲是2003年底到广州的。

在这里,母亲生活得很快乐。和我们聊天时,总是会说说她在老家的生活以及干过的农活。由于南北生活的差异,在南方城里长大的儿媳和孙女对母亲的生活无法想象,无法知道红果树(山楂树)、高粱、芝麻花、山蚕是什么样子的。而我的女儿更是好奇。

母亲不识字,她有空了就拿起我女儿的蜡笔在白纸上画画,回答我们的问题,一棵棵植物,一只只动物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母亲没想到她的涂鸦之作会得到大家的喜欢。就这样母亲每天作画,画她以前的生活。

半年后,母亲的画已有三四十幅,儿媳给她的画扫描后打印自制了7本画册。我给画册写了个序,母亲的画开始在我们周围的小圈子里流传。陆续有朋友来我家看母亲的画。

她看了俄罗斯19世纪后期的一些田园风光油画后,回来就画了《枯树和斑鸠》。米勒的《拾麦穗的农妇》,她也觉得很亲切,一辈子的劳动场景都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土地的质感,收割后的麦茬,夫妻在劳动中的场景……她的记忆就这样传神地展现在纸上。

2005年春节,我把妈妈的画扫描后贴到了博客上,并根据我的经历和想法,随手写下了对母亲生活的随笔,受到了媒体的关注。

她的画,她的乡村生活史

母亲坐在阳光照耀的阳台上,窗外几蓬竹子,探头伸进阳台。她无暇顾及这些景致。

她在一个装着至少有100个短短蜡笔头的盘子里,埋头寻找适合的颜色。很多年来,她就是这样,把一千多公里外家乡山沟里的某棵树、某个房子、某个池塘的样子给搬过来。

我坐在书房里看书,透过大玻璃看阳台上的老太太作画的时候,就想,她今天的心绪又回家了。也许在画某一笔颜色的时候,还有她和别人在树下劳动的情景。

她的画承载着没有人知道的往事,和已经老去的人们。她笔下的小孩子,现在都人到中年了。

她的画,便是她的私人生活史。

缝补乡村景观的裁缝

河南一家报社驱车数百公里,到我老家江家村的故居以及山上屋后拍照片。我的一个残疾的堂弟还在村子里,他来电话说,有人拍你娘画的老房子的位置了。

虽然那个地方早已不见母亲笔下画中的影子。

妈妈问我,报纸上怎么会有我的照片?那照片咋恁像咱家的院子啊?

我说,你的照片是传过去的,照片就是咱家,是人家去咱家拍的。

那他们咋找到咱家的啊,山旮旯里?

我说,你睡吧!

她没有再问,然后就躺下休息,就在书房里简易的单人床上。

身边是我,在电脑上打这些文字。

母亲是我们小村庄最伟大的人了。她把这个消失的村庄的碎片,用她的画笔缝补起来。

她就像是个裁缝,缝补我们老家早已支离破碎的乡村景观。

生命的光,由偶然组成

从小到大,我始终认为母亲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比如小时候,她竟然在大年初一的中午,请一个到山村乞讨的乞丐为座上宾,与我和兄弟姐妹同吃盼了一年的、有肉有蛋有煎炸食品的盛宴。又比如她可以什么都容忍。人性之弱和人性之善,在她身上体现得太过充分。

这是我的幸事,也是我至今没有变成坏人的根基。

2001年,母亲失去了丈夫,我失去了一半的家乡。绵长痛苦的乡野生活,对母亲来说是不可割舍的肉体和心灵的一部分。经过长达半年之久的劝说,她终于离开被自然拥抱的乡村,来到人工制造的热闹城市。

南方的城市和人,对一个北方农妇来说,是永远无法融入的。即使从来不愿意给孩子们添麻烦的母亲宁愿把这些藏在心里,可你知道,老年人终归和小孩子一样,脸上是藏不住心思的。

要感谢3岁的好动的女儿。由于我们要上班,女儿白天的时间就是封闭的世界,年迈的母亲和她的交流也缺乏渠道。如果我们让母亲给孩子讲家乡的故事,对乡村几乎没有任何概念的孩子是听不懂的。有一天,孩子说:“奶奶,你能给我画下来吗?”

这是改变我母亲晚年生涯的一句话。而我的母亲,也就开始创造了一个老年的童话。

她不认识任何汉字,包括她自己的名字;没有拿过任何称为笔的东西。但是这个老太太就这样,在普通的A4纸上,为她的孙女描摹出她生活了一生的村庄、田野、野花。

遗憾的是,她无法和人交流这些。即使回到老家,和同龄的老人谈起这些,也不过是在谈一个童话,如此而已。这是我母亲的一个悲哀。

她越来越老。她画画,不是画一幅多一幅;而是画一幅少一幅。她正在替我们留下一个美好的、艰辛的、哀伤的、坚强的村庄史。

我母亲的生命,在一个偶然的因素之下,得以出现几缕未曾发现的光。也许每个老人都有这样积攒了一辈子的潜能,做儿女的往往忽略了这些。

如果你有时间,多观察一下自己的爸爸妈妈。希望你能有发现,他们会给你更多的惊喜。你的关心和用心,可能会给逐渐老去的双亲,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的母亲,终于能够会写她的名字了。她叫常秀峰。她经常说,她的字不好看,可我觉得,这是世界上多么好的汉字啊。

我的母亲常秀峰。花见,花开。

有种颜色,让心灵回家

我对家乡的怀念充满了野趣和自由,我母亲对她一生操劳的山水间的回忆,却充满着强烈的、喷薄而出的颜色。除了少量的几幅画透露出生活的黑色,很少见她将苦难悲伤的山村生活带入画面。

在农村,那不是生活,那是为了生存不断重复的战争。

她无暇体会一年四季变化的自然颜色。然而,当我看到画里那浓烈的满山橙黄和金色,内心有震惊,这些孩子眼中绚丽的景色原来一直存在着。整天背朝青天面向黄土的母亲,却如此深刻和详细地记得。

秋天的画面。红色柿子树叶如火炬一样耸立在山谷和山岭上。如今,这些东西再次活在我母亲的画面里。

那小巧的被我母亲装饰过的荷花塘,那从山涧引到村庄水渠里的水,还有她自己站在田地里,我无法判断她目光所向的专注。

这是真实的家园:野蛮的美好,美好的黄昏,月光下小混混们的游戏和野战,只有半夜出没的野狼带来的惊恐和刺激。

美好家园就在母亲的眼里。她就是那片土地历史的忠实记录者。

我的母亲说着她的画:你看,这是咱家房子后面山岭上的莲菜池(即荷花塘)。你记得那棵柿子树不?等等,等等,那些颜色,呈现了家园。

老家的院子里已经长满了荒草。我看到河南的记者拍摄的照片后,对院子里一株野花上的蝴蝶发呆赞叹,我母亲看到的却是衰亡,这个曾经住了几代人的一百年的院子,正在荒芜。

她内心也许是苦的,但她不愿意更多地表达出来。即使偶尔表达,我也会用她不太好的身体来威胁她:这样想是没有用的,只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无法知道,经历苦难的父辈们,是如何把苦难深埋在心里,酿成脸上的微笑的。

田野里的父亲母亲

和母亲聊天,说到小时候的田野,歌里唱过的充满希望的收获季节。那个时候我是十多岁的少年,刚刚上了高中。个子不高,胡子却正悄悄地暴露身份。

暑假帮助家里割小麦,那时候是农民的幸福日子啊,田地刚刚分到每家每户,村庄里的男人们比伺候新媳妇还上心,总是在田地里转来转去。

“我能画出来!”一个周末我们带母亲去广东美术馆看了一个西洋画展,她看到里面《拾麦穗的农妇》这幅画时,自信地说。

画里正是我心底的记忆:夏天收麦子的时候,父亲和母亲在烈日下看到自己的田地里堆积如山的麦子垛。我记得他们的脸上有无限的满足。

镰刀割断麦秆的声音,单调而悠长。那是最好的音乐。

这个年份,一群孩子可以有新的衣服和课本,可以有热腾腾的白面馒头享受。

那时在烈日下,手里攥着厚实的麦秆,望着遥远的地头,我的心里总是想哭,丝毫没有感受到丰收的喜悦,只有重复劳动带来的枯燥和痛苦。

记得有一个夏天,极度疲劳的我愤怒地扔下镰刀,跑到田边的柿子树下乘凉。父亲只是看了我一下,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干活。

那个时候,父亲的岁数就是我现在的年纪。那块田地仍在,我的父亲也在那里,沉睡在土地下面已经有数年。丰收的喜悦、艰辛的劳动和痛楚的时光都已不再,只有那棵柿子树还在。父亲的坟墓,离那棵树只有数步之遥。

我现在也是一个父亲,和父亲当年一样的中年人,现在想的可能终于和父亲一样了:

不要怕弯腰,哪怕是拾一个麦穗。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收获。

作者:    来源: 中国网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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