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河南省文化厅长出现在了央视的戏剧频道里。她说:在实现由文化大省向文化强省的跨越中,豫剧起着领军的作用(大意)。人们都知道,豫剧是中原大省的看家戏,不仅河南人喜闻乐见,而且在周边几省也有不小影响。不过,豫剧本身仅是饱含“豫”味的音乐和唱腔,但这种“豫”味是不可替代的,它已成了河南人文化生活中一个必不可少的元素,甚至近于孔子听韶乐三月不知肉味那样。但是,仅有“味”是不够的,更重要或者起决定作用的是剧本。剧本剧本,一剧之本。剧只是个壳,而“本”才是瓤。如果只有壳而无瓤,或者瓤不好瓤发酸发臭,即使“壳”再好,也无法领军一地由文化大省向文化强省跨越之重任的。
这个道理很简单。假如全国很多剧而没有下列这些“本”,比如黄梅戏没有《天仙配》、《女附马》;越剧没有《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祥林嫂》;评剧没有《刘巧儿》、《花为媒》;川剧没有《巴山秀才》、《易胆大》;豫剧没有《花打朝》、《拷红》,等等(当然,还少不了像严凤英、王少舫、王文娟、袁雪芬、新凤霞、常香玉、马金凤这样的名角),这些剧根本不可能强起来,根本不可能覆盖广大的城乡和庞大的观众群。正是有了这些深刻反映人民喜怒哀乐的剧本,再插上戏剧的翅膀,于是很快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为一地文化做强做大起了领军的作用。而要有好的剧本,则必须要有一批像写出了《关汉卿》的田汉、写出了《日出》的曹禺、写出了《风雪夜归人》的吴祖光以及写出了《假如我是真的》的沙叶新和写出了《潘金莲》的魏明伦等等这样一大批具有思想家水准的大剧作家。敢爱敢恨,敢歌敢哭。不做图解圣意的写手,不做随机应变的风向师,不做“愚乐”大众的小品相声家。把对真善美的爱和对假恶丑的恨饱满地倾注到自己的剧本里,使剧本具有领先世界文明、与普世价值相吻合的核心价值观。假如此,“豫剧”何愁领军不了“文化强省”呢?,甚至还可以漂洋过海去赚外国人的钱。否则就是相反的情况了。像“文革”中的样板戏和电影《决裂》、《金光大道》,应该说其艺术水准都不低,台词也很精炼,演员也多是挑了又挑。然而,它们却无法支撑起“文化强省”的重任。原因就是它们的“瓤”与民众所愿与世界文明的要求距离很大乃至背道而驰。电影《决裂》宣扬的是上大学的资格就是手上的老茧,贬斥的是知识和知识分子;《金光大道》并不是什么金光大道,而是农民、农村的一条死路。至于样板戏,那更与“阴谋集团”有关。不妨再说说五十年代的豫剧《朝阳沟》和音乐故事片《刘三姐》。前者的主人公银环和栓宝高中毕业后不继续求学不在信息最发达的城市打拼,而“我坚决在农村干他一百年”,违背了社会现实,是图解极左政策的产物。而后者也有明显的硬伤,具有反智主义缺陷,饱读诗书的老秀才“赛诗”却赛不过一个一字不识的黄毛丫头,告诉人们的是“学问越多越愚蠢,知识越少越聪明”。靠这些作品,实现不了“文化强省”的重任。相反,只会拉着文化向弱化、退化的方向滑落。
而能出现大量的好剧本,恐怕就不是剧作家自身的问题了。一句“要继续解放思想”的格式化号召,其效果有多大人人心知肚明。常处“乍暖还寒”时节和随时要小心“地雷”的剧作家们,即便有关汉卿之才,恐怕也写不出《窦娥冤》那样的惊世之作,尽管当下盛产窦娥。就是“巴山鬼才”魏明伦,剧本也多以古人为素材。在知识分子越来越“现实”的今天,离莎士比亚、汤显祖、关汉卿那样的大家恐怕只能越来越远。相反,只会涌现出一些诸如“余含悲”、“王幸福”那样的小丑和侏儒。“文化强省”云云,真可谓是“路漫漫其修远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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