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多土耳其本国人也喜欢到伊兹米尔来度假,泡泡温泉,晒晒地中海的太阳。但是外国游客的目的却是一座城市废墟以佛所-世界上最漂亮的罗马古城,罗马时代奢华岁月的教科书。
一望无垠的平原上,荒芜的野草和漂亮的罂粟花开满了这座雄伟的废墟。在奥古斯都时期,这座炎热的港口城市是亚洲最大的都市,居住着包括罗马统治者在内的25万富裕的罗马人, 是小亚西亚的首府,亚洲贸易和银行业的中心。
虽然古罗马人已经离开以佛所一千多年了,但是他们留下的那一大堆剧院、浴场、宽阔的街道和无可超越的精美雕塑,依然在提醒人们对生活要有所追求。
在斐因山的坡地上,有容纳24000人的宏大剧场,环形的座位设计简洁优美,声效一流,演员站在舞台中间,不需要高声说话,最后一排的人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连接着海港和城市剧院的,是一条五百米长的华丽的大理石街道。许多风流盖世的人物, 克里奥佩特拉,恺撒和亚历山大,都曾把他们的船停在港口,从这条大道上前呼后拥的走进以佛所。当夜幕降临,以佛所的街道上有灯光照明,享受着和罗马同等的待遇。布满镶嵌画廊柱的大道后面是一间间热闹的商铺,喧嚣的人流和璀璨的灯火使它们看上去去似有万古长存的味道。
著名的科鲁苏斯图书馆经常登上土耳奇宣传手册的封面。它建造的像神庙一样雄伟,摄人心魄。翡翠蓝的大理石拄和精美的希腊文雕刻提供了大量赏心悦目的照片。当然里面现在是一本书也没有了,在那些牢固和华丽的梁柱后面,只剩下帝国的遗风和一片以佛所难得的阴凉。
以佛所的公共厕所另人印象深刻,出色的反映了古罗马时期的等级制度。厕所是男女公用。墙壁和屋顶已经不在了,只留下了一排U型马桶,具体来说就是石板上挖一溜洞,里面没有手纸,马桶的前面是一个用来洗手的水槽,清水从U型座位的一头开始,流向另一头。进入厕所的人,等级越高,石洞的位子就越向前,能够用比较清洁的水来洗手,等级越低,比如平民或者奴隶,就只能够坐在后面,用污染过的水洗手。想像一下男人和女人,贵族和平民坐在这排石洞上洗手的情形,真是精彩。
和所有的罗马人一样,以佛所人酷爱洗澡,建造了巨大的港口浴室。他们平时花很长时间消磨在热气弥漫的大理石澡堂里,谈论国家大事和戏剧。为了这项爱好,以佛所山上所有的树木都被砍光来提供生火的木材,以至于城市后来不得不忍受没有树木的炎热气候。据说这些贵族元老们在享受完蒸汽浴之后就大摇大摆的走进科鲁苏斯图书馆,装模做样的呆上一会,然后再从暗道溜进后面的妓院。妓院所残留下来土墙破瓦证明它们所用的材料都比较粗糙,设计也很简单,但是规模很大,拥有数目众多的房间,所以这种传言大约是真的。
富裕的以佛所居民住在高大的松木结构房里,屋顶留有天窗,墙壁用赤陶土手工粉刷,配上花卉图案和精美的镶嵌画。房间里有集中供暖的热水龙头,一户人家还有一个豪华的双座马桶。他们的家具是熟铁制成,顶部覆盖着大理石。一些意味深长的希腊语依然留在家里的墙壁上,比如“等待良机或者死去”。
奇异的东部景观和早期基督徒的生活
东部的土耳其风光怪异,是由荒芜的白色沙漠,火山烟囱和成千上万的地下教堂所组成的怪诞图画。
从伊兹米尔出发往东,整整一天的时间,从土黄色平坦的荒漠越过一些光秃秃的山丘,抵达另一片土黄色平坦干涸的荒漠。单调而荒凉的风景后面,文明的遗迹荡然无存,就连公路上另外一部汽车也很少看到。整个世界变成了一段没有始终的东西,安静的很不真实。
几百万年前,一次火山喷发蔓延出数百公里的熔岩,将东部卡帕多西亚变成了一件巨大的工艺品,奇异的塔楼和乳白色的沙地使它看上上去像是荒芜的月球。《星球大战》因此选了它做为外景地,结果双方都得到了好处,一夜成名。世界各地的人们从以佛所坐着唯一的交通工具-旅游大巴,穿过连接两地的唯一的一条公路,一座据说是圣母玛利亚居住过的郁郁葱葱的山冈,和一望无垠的、单调的戈壁,疲惫的在傍晚抵达这个人烟绝迹的地方。
在抵达卡帕多西亚小镇之前,我们经过了一个有趣的小村子。近百户人家住在用泥巴糊起来的农舍里,四方形的,拥有一个宽敞的院落,里面散落着干草、玉米和简单的农具。每户人家的院落和房子看上去都非常相像,除了屋顶。那些家里面有待嫁女儿的家庭会在尖形的屋顶上放一个空的啤酒瓶,一个女儿放一个瓶子,两个女儿放两个瓶子。求婚的男人必须在夜里把瓶子从房顶上取下来,然后拿着它去求亲。于是一时间,全车的男女老少都从座位上站起来,兴奋的在屋顶上寻找那些啤酒瓶子。
火山熔岩质地很软,经过长时间风雨消蚀的作用,雕刻成了无穷多奇异的塔楼,绰号“精灵的烟囱”。乳白色,蘑菇一样的顶,细细的脖子和扭旋的身体。据说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热气球上的风光别有情致。于是我就预定了热气球。早上五点,在寒风瑟瑟的山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之后,终于看到气球公司的人把这个大东西弄上了天。吊篮很稳,加飞行员共有8个人。乘客们心情激动,还有一点紧张。但飞行员却因为每天都干同样的差事而感到有些枯燥。我的飞行员是个胡子拉茬的,黑胖的小伙子,他喜欢不断降低高度,制造一些几乎要撞上山峰的险情来娱乐自己。于是一路上大家惊呼不断。寂静的山谷中,太阳和各种颜色的热气球一起升了起来。安纳托利亚迷人的乡村风光在脚下慢慢展开,这一片烟囱蔚为壮观,像一团发崤好的巨大面团,布满了拳头状的石灰塔,和彼此相通的蜂窝状房间。 山谷的深处,连绵着竹笋样浩瀚的白色塔林,无数穴洞和绿色葱茏的林木。这里无人居住,只有一群群鸽子盘旋在山谷上空。
卡帕多西亚的烟囱内部,和外面截然不同,激情四射,布满了艳丽的宗教图画。在基督教的早期,受罗马人迫害的基督徒和宗教隐士因为这里与世隔绝而避难过来。天然的火山岩塔楼是现成的庇护所,闲来无事,他们就在可爱的烟囱里凿出了一间间教堂,怀着狂热的宗教情感,日复一日的禁食、祈祷、独身,将精力放在制作壁画上面, 密密麻麻从四壁到屋顶铺天盖地。而他们自己的生活简直一贫如洗,连一口象样的锅都没有。几千公里之外,基督的命运他们一无所知。从异教徒到神再到异教徒,轮回一圈之后被穆罕穆德清洗出了君士坦丁堡,但却深刻的影响了整个西方世界的灵魂。石屋里面没有窗户,弥漫着一种长年晒不到太阳的霉灰味,鲜艳的宗教壁画隔着两千年的时光和腐烂的血肉之躯,在万古荒原中默默注视着我们,一群不可理喻的、高度没有灵魂的人。
让我吃惊的是,并非所有人都离开了。有些烟囱里依然还住着农户,延续着先辈的生活方式。当我在山口四处游荡的时候,有一户人家邀我进去喝茶。驴车和干草的后面,一座白色的火山岩石屋,通往洞口的台阶旁边,放了一溜盛开鲜花的花盆。洞穴内部有近两米高,地上和墙壁铺满了一千零一夜中的阿拉伯地毯,非常舒适。他们端出加糖的苹果茶,放在一种很考究的长嘴锡壶里。 房间里有一台电视机,一些放了靠垫的矮踏,靠椅,和一个火炉,天冷的时候可以取暖。他们有一个穿着校服的读初中的女儿,和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从狭小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屋外的一片耕地,两头牛,和一些母鸡。在那些精灵的烟囱下,白色的沙地中他们也有自己的几棵葡萄树,闲时带孩子去锄锄草,坐在阴凉地下野餐,秋天的时候割了葡萄去,酿些葡萄酒喝。
迷一样的国家
土耳其是今天独立的31个国家的父亲。这些国家覆盖欧洲、中东、苏联、北非和阿联酋的许多地方,曾经构成一片庞大的领土。当一百多年前,奥斯曼老父亲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时候,这些孩子就像阳光下的积雪一样迅速消失了。那是1918年的事情,奥斯曼帝国在成吨的战争和羞辱条约中轰然倒塌,末代苏丹在一个夜晚黯然流亡马耳它。一时间,人们对这个灰烬中的国家失去了兴趣,把它独自留在贫困、内战、民族主义、腐败、通货膨胀和深深的绝望之中。
等到二十一世纪,土耳其重新回到人们视线中的时候,帝国曾经沧海的形象被简单的理解为土耳其烤肉-一种串在肉扦上用木炭烤制的肉串,可能是蒙古人入侵巴格达后留下的遗产。黑胖的厨师将这些肉片切下来,配上蔬菜作成快餐包在整个中东地区派发。由于大量的土耳其人在国外从事这项工作,土耳其等同烤肉的形象深入人心。但有意思的是,无论是在伊斯坦布尔,还是土耳其的其他地方,烤肉一点也不流行,难觅其踪。对此土耳其人并不在乎,被理解为出产烤肉的国家但却没有人吃烤肉。他们也无法在乎发生在自己家园里9000年来所有的误解和灾难。
斩新的土耳其共和国在1923年成立,首都放在安卡拉,一个远离历史阴影的清白的城市。因为太过清白,而无法让人记住。土耳其之父穆斯塔法.凯末尔静静长眠在这里,一座古安纳托利亚风格的黄色陵墓之中。这个男人之所以受到爱戴,是因为在帝国崩溃之时,海洋般的灾难中,他带领土耳其人打赢了唯一的一场胜仗,1915年的达达尼尔海战。8. 6万土耳其士兵在这里击退了丘吉尔指挥的50万盟军的进攻,在恶梦般的达达尼而海峡留下16万盟军的尸体,自己全军覆没。丘吉尔因为这次失利结束了政治生命,被迫辞职。
我之所以记得穆斯塔法.凯末尔,不是因为他的政治才能,或者杰出的军事天分,而是因为他在加利波里国家公园所立的一块纪念碑。这个僻静的公园纪录了土耳其历史上最具悲剧色彩的一幕,它建造在达达尼尔海峡边一个特别清静的地方。有茂盛的松树林,无数纪念碑和浅土下面时时露出的士兵残骸。1915年,这次站斗的总指挥,土耳其共和国的国父阿塔图而,在俯瞰海峡的孤独松树公墓边,为土耳其士兵和进攻的澳大利大新西兰兵团用薄金属做了一块纪念碑,上面刻着这样一段意味深长的文字:
对于我们而言,约翰和穆翰穆德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肩并肩躺在我们国家的这片土地上,
你们,把他们从遥远的国度送来的母亲们,请擦去你们的泪水;
你们的儿子们在这片土地上失去生命以后,仍活在我们心中,
他们安息了,
他们已经成为我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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