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狼王(41)

　　第三天一早，风和雪都停息了。灰白色的云层覆盖着天空，丝丝缕缕的阳光从云缝漏下来，似阴似晴。柯勒试着从雪窝里站起来，发觉受伤的后腿已经好了许多，虽然还是有些疼痛，但已经可以勉强走动了。它急切地想回到山下，它已经离开太久了，它惦记着狼群，尤其惦记着麦琪。它决定上路了。

　　临下山前，它再一次回头看那只鹰。

　　短短三天的工夫，鹰的嘴边已经开始重生出新的喙皮，新生的喙皮是浅褐色的，带着金色的边缘，用不了多久，它便可以重新拥有一副猎食的利器。鹰也久久地盯着柯勒，也许它明白了柯勒要走，金色的瞳孔中罕有地没流露出敌意。

　　柯勒默默地注视了鹰一会儿，然后掉头下山去了。

　　十二

　　北风依旧呼啸，但力道已然减弱了很多，充其量只是把覆盖着天空的云层吹开，阳光照耀的范围正在一步步扩大。柯勒带着兴奋的心情，一瘸一拐地穿行在陡峭的山石之间。它已经不害怕迷路了，狼拥有雅利安草原上最强的记忆力，即使只走过一遍的路也会深深印在心里。更何况，这山路上还留着卡斯梅标志性的气味——狼王为了圈定领地而留在黑松树干底部和灌木丛上的排泄物就像是隐形的路标，一路指引着柯勒前进。

　　翻过一条窄窄尖尖的山脊，柯勒与一小群披着长毛的苍羚不期而遇。这些苍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绝难姿势站立在几乎垂直的陡峭崖壁间，毛发斑驳的老苍羚抻长了脖子，仰头向天，眯起眼睛享受着刚从云层里钻出来的阳光。头上还没长角的羊羔子顽皮地追逐嬉闹，灵巧的身子在嶙峋的乱石间蹦来蹦去，如履平地。

　　柯勒停下来喘口气，羊群很快发现了它，大概高峰之上很少有狼光顾，几只苍羚对柯勒投以好奇的目光。柯勒并不打算尝试着靠近羊群，它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攀附在那样陡峭的绝壁上，它只是默默地看着它们。

　　它们让柯勒想起了断崖下那只充当了救命口粮的苍羚，那只苍羚活着的时候是否是这一群中的一员呢？也许雪崩同样给这群苍羚带来了灾害，又或许它们也有同伴也像那只苍羚一样留在了冰雪之中。但此刻，这些苍羚们在绝壁之上舒展着身体，尽可能地让每一缕阳光都洒到自己身上，轻摇着耳朵，安然享受着上天的恩赐，没有悲伤，没有恐惧。在它们身上柯勒看不出一点灾难过后的阴影，只有安宁祥和。

　　就在柯勒好奇地观察着苍羚的同时，一双棕黄色的锐利眼睛也紧紧盯着苍羚。如果不是锐利的嗅觉及时发现了危险，柯勒几乎要再次与死神相撞——

　　在那些被厚重雪层包裹下的高山灌木丛里，潜伏着一个身形硕大行动迅猛的掠食者：斑纹獆。

　　看到柯勒，斑纹獆立时弓起了身子，生满淡褐色斑纹的毛皮下，绷紧的肌肉一块块凸现出来，准备吞噬猎物的巨口微微张开，露出了冰河猛兽特有的用于切断猎物喉咙的长牙。柯勒被吓坏了，转身就往山下逃，几乎同时，斑纹獆猛然一跃而出。

　　柯勒今天无疑是幸运的，斑纹獆的猎杀目标并不是它。

　　崖壁上的苍羚敏感地察觉到了危险，立刻使出绝技在峭壁间跳跃起来。但是斑纹獆的速度更快，它硕大的身躯此刻变得比一只松鼠还要灵巧，在陡峭的岩石间辗转腾挪，几番起落，瞬间便撵上了一只速度不够快的小苍羚。苍羚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便被斑纹獆扑倒在身下……

　　冬末是斑纹獆的繁殖季节，新生幼獆们饥饿的叫声就是斑纹獆打猎的号角，这段时间雌雄斑纹獆轮流狩猎守巢，幸亏这只雄性獆记挂着留守巢中饥饿的妻子和幼崽，不想多作耽搁，否则，误入猎食场的柯勒必定在劫难逃。

　　柯勒顺着山势狂奔，一头扎进浓密的黑松林里，在没过肚皮的积雪中奋力地蹿跃着，斑纹獆粗犷的叫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柯勒再一次见识到了冬季山林的可怕，云獍、斑纹獆，这些巨齿猛兽的样子伴随着恐惧印在了它的头脑中。

　　但是它并不知道，在远古漫长的岁月里，它的祖先们曾经跟这些冰河猛兽们进行过长久的生存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