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狼王(39)

　　金雕为什么出现在这儿？柯勒来不及琢磨这个问题了，因为它注意到了四周的情形。

　　它正躺在一片嶙峋的乱石丛中，身后是一面垂直陡峭的山崖，身前不远处是乱石嶙峋的山坡。柯勒有些发蒙，自己不是被困在冰缝中的吗？怎么到了这个地方？

　　柯勒努力挣扎着用三条腿站起来，脚下的积雪里露出一截黑色的犄角。雪下面埋着什么东西！

　　柯勒努力用两只前爪刨开雪层，一块深色的皮毛露了出来，是一种动物！柯勒继续挥动两只前爪刨着、扒着，渐渐地，一头苍羚的身躯露出了雪层。苍羚显然死去没多久，躯体还残留着一丝柔软，柯勒刚才就是躺在了它上面。

　　柯勒记起了刚才经历过的跨越生死的那一瞬间。

　　流水般的白色雪末子铺天盖地从裂缝口上灌下来，向柯勒迎头砸下来，在最初的一瞬间柯勒头脑里一片空白。然而，当雪流碰到它身体的一刹那，它本能地腾空跳了起来，从冰壁下跃开。第一波雪流就贴着它的身子砸在地面上，满眼飞扬的雪雾遮住了它的视线。第二波雪流紧接而来，柯勒再次跳起，一波一波的雪不停地向裂缝里灌入，柯勒只有不断地拼命向上蹿起，拼命挥动四肢，踩水一样踩那些灌下来的雪，尽一切努力不让自己被淹没。

　　整个过程大概只有眨一下眼那么短，然而在柯勒脑中这一切却是那么的缓慢而清晰，清晰到可以看见每一滴雪粒飞起、落下。

　　那些白色的雪流像一只咆哮的巨兽，张着大口，挥舞着利爪，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头顶向它逼近、再逼近……然而柯勒却依然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

　　咚、咚……

　　这声音从它的体内传出来，配合着每一次跃起、落下的节奏，如此地清晰、有力。身体各个部位的配合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协调与默契——它突然不是那只受伤孱弱的幼狼了，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支撑着它，腰变得异常柔韧，像风中的劲草，一张一合带动着整个身躯，浑身的肌肉充满了爆发力，落地的一瞬间便高高弹起，就连那条受伤的腿也一点不觉得疼痛。它就这样迎着雪流跃起，再次跃起，那条狭窄的裂缝口在自己眼前扩大，越来越大……突然间，眼前一亮，视野一瞬间扩大了！它看到了山坡，看到了满天飞扬的雪雾，还有那白色的尖尖的山峰。

　　它从裂缝中跳出来了！

　　然而挣脱束缚的喜悦没能持续一瞬间，紧接着，一股猛烈的雪流便将它从头到脚地没了过去。柯勒的身体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它不断地挣扎，却没有一点用处。它感觉自己被裹成了一个大大的雪球，翻转着，滚动着，随着雪崩的巨浪一起向山下滚去，除了白色它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隆隆声它什么也听不见，雪一股脑地灌进它的鼻孔、嘴巴，它连气都喘不过来……

　　柯勒真是个幸运儿。

　　雪崩这个白色的恶魔，吞噬了无数强壮的生命，却独独留下了受伤体弱的柯勒。它被雪崩冲下了山崖，意外地落在了一头早先坠崖身亡的苍羚身上。

　　是奇迹吗？是上苍的垂怜吗？

　　不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意外和巧合，没有天生的幸运儿，也没有倒霉鬼。

　　柯勒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它自己争取来的。若是没有冰窟里的努力锻炼，没有雪崩时的奋力自救，没有对生命的渴望，一直不放弃的努力，柯勒早就被深埋雪下，死在高山冰谷之中了。

　　短短几天里，柯勒连续经历了两次生死劫难，它的心正在变得坚硬，它的头脑正在迅速地成熟，最初的慌乱过后，它很快镇定下来，开始冷静地思索起脱身的办法。

　　白头山峰告诉了柯勒，雪崩并没有把它冲出很远，它现在仍然在高山之上。

　　原本已经接近愈合的腿伤在雪崩中又崩裂了，别说走路了，连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很难。柯勒舔舐着伤口，看着苍羚肥壮的身躯，心里开始盘算着要在这悬崖下待上几天。这里避风而且安全，又有如此丰盛的美餐，似乎是个绝好的养伤场所，唯一的问题，这里还有一位同样觊觎着苍羚肉的掠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