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汶川地震中,举国上下不遗余力地救灾,灾区人民顽强地配合救援,令人震撼地演绎着人性关怀的精髓。如何给予受灾儿童教育关怀,是一个亟须深思的课题。
关怀伦理学认为,关怀是关系中的一方做出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合理满足另一方的需要并得到其认同的过程。教育关怀的过程应该充分回应被关怀者的合理需要,并促进被关怀者实现最佳发展可能性。
教育关怀存在于教学、评价、管理等教育的每一过程和方面,没有贴着“教育”标签的关怀同样具有教育效果,而融入关怀的教育则是更加意蕴深远的教育。教育关怀强调对学生生命异质性的尊重、对学生体验和感受的重视、教师的榜样作用以及积极的师生关系。
教育关怀的首要环节是接受学生。所谓接受,不是把学生作为一堆客观的数据来分析,而是树立平等主体之间的“我-你”关系。教育关怀者只能通过感受一系列具体的、独特的情境来形成有关被关怀者的整体图景,与学生一同观察、感受,与之交流,共同努力,成为和被关怀者二位一体的人。教育关怀的第二个环节是动机移置---
教育关怀者的动机能量流向被关怀者,但未必致力于满足后者既有的目的,而是帮助其优化发展。教育关怀者发出的关怀行为完成于被关怀者的认同。一种行为或过程能否称得上教育关怀,不能由关怀者单方面宣称,或仅以其单方面的动机作为评判依据,更要看主观上的“教育关怀”是否符合被关怀者的发展需要,是否产生积极的效果。除了马斯洛所分析的常人需要之外,受灾儿童在现阶段的需要具有特殊性,呼唤着至少以下这些物质关怀与精神关怀。
对受灾儿童一种重要的物质关怀是修建抗震的、无障碍的校舍。现在有些受灾儿童每被转移安置到一处就心有余悸地问:“这里的房子会不会被震坍?”对此,有必要给所有目睹校毁人亡的受灾儿童一个承诺,以重建其安全感。国家秉持以人为本理念,非常重视灾区重建,相信受灾儿童一定能用上这样的安全校舍。
重建校舍还必须做到无障碍,包括设计坡道,保证教室、厕所的门净宽能容轮椅通过,这对于因灾致残儿童格外不可或缺。对于身体遭受重创的儿童,精神生命的健康成长更是至关重要,绝不能剥夺他们平等受教育的机会。否则,既违法又侵权,还会使因灾致残的儿童心灵重新泣血,甚至成为使他们放弃生命的直接诱因。教育公平是社会公平正义的基石。笔者自幼由于医疗事故双下肢瘫痪,真切地感受到了教育对人生命力的唤醒、拯救、提升的独特功效。我们要像救灾时所做的那样,恪守向每一个生命郑重宣告的誓言:绝不放弃。
高强度地震对所有灾区儿童都是一种创伤经历,给他们留下精神创伤。顷刻间,数万人的鲜活生命化为乌有。儿童在地震中备受惊吓,非常恐惧,亟须重建安全感。痛失父母的孩子需要“替代父母”,而这正是教师的传统角色之一。无论是否身体安康,惨烈的事实让灾区儿童难免惊愕于生命的脆弱,怀疑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萌生出生命的无意义感。面对不同程度的隐性精神创伤,多数儿童羞于表现自己的“脆弱”,不会主动就此求助。因此,教育者必须细心观察,和孩子们探讨人类力量的有限与无限、人生存的意义、人与自然的关系、人间大爱……关怀精神生命,抚慰受伤的心灵,这是学校教育在今后较长时间内必须承担的特殊重建任务。
教育关怀者必须对受灾儿童可能出现的心理问题及其行为表征有所了解,否则可能作出错误的归因,在教育关怀的首要环节“接受”上败退下来。泛泛而言,似乎接受受灾儿童应该不成问题。实际上,受到深重创伤者很可能出现“行为退行”,出现孤独、冷僻、自卑、易怒、自我放弃、富于攻击性等问题。这种行为退行现象在救灾过程中已然出现在一些儿童身上。有一个小女孩在地震中痛失亲人,她不顾余震,一心想奔回废墟中寻找亲人,在场的救援官兵及时劝阻。没想到,小女孩对援助者又踢又咬,还用胸针把一个士兵的手臂扎得鲜血淋淋。此类的应激型退行行为不会自动消失。而且,受灾约一个月后,随着受灾者身份正常化过程的展开,其心理和精神问题将更加尖锐地显现。教育工作者对此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学会以精神关怀帮助儿童以适当的方式宣泄痛苦,走出阴影,重建积极自我。
关怀教育关怀者,特别是关怀在地震中自身受伤或痛失至亲的教师也非常必要。可能有些教师短期内无法重返教学一线,教育主管部门需要安排优秀的高年级师范生实习顶岗,学生也要以真情来回馈关爱自己的老师。
(作者侯晶晶系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党的十七大代表、全国自强模范,入选全国十大杰出青年、全国十大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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