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灵的屏幕上,常常地闪现出一位耄耋老人。她那传奇的一生和无言的守望,使我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是为着一种理想和追求而活在世上,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又将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后来的人还会记得她吗……
那一天,我们从海口市驱车南下,只用一个多小时就进入了红色娘子军的故乡琼海市加积镇了。刚下车,就见一座高大雄伟、由胡耀邦同志亲笔书写的“红色娘子军纪念碑”耸立在眼前,顿时感到精神一“震”,那个永恒的红色经典,正徐徐地向我们走来。
人们怀着一种虔诚和朝圣的心情,慢慢地向小院深处走去。迎面的大厅里正在播放着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的电影,在庭院的过道上,坐着两位神采奕奕的老人,她们目光炯炯,腰板很直,透着干练和精明。坐在左边的这位老人叫王运梅,今年已经97岁。岁月的沧桑,刻满了她一脸的褶皱,但那笑眯眯的双眼,平和而宁静的外表,折射出历经生死考验后仍对人世间看得很淡的那种历史老人。
我问她为什么要参加红军时,她声音沙哑,那满溢心头的话语,像清清的小溪,潺潺地流淌了出来。她家住在琼海市阳江镇岭下村,为了闹翻身求解放,她和其他姐妹们响应党的号召,扔下不到两岁的小女儿和结婚不久的丈夫,不顾家人的劝阻,于1931年5月1日参加了中国工农红军第二独立师女子特务连,即后来的“红色娘子军”。在全连120多名姐妹中,她是惟一的一位“妈妈兵”。
红色娘子军参与了“伏击沙帽岭”、“火攻文市炮楼”、“保卫文魁岭”等多项著名的战斗。在“阻击马鞍岭”时,为了保护中共琼崖特委和红军师部的转移,留下的10名女狙击手,打光了所有子弹,与敌人展开肉搏战,血流成河,10名将士全部壮烈牺牲。据统计,民主革命时期在广东全省被杀害的女烈士中,海南琼崖地区就占70%,这是何等的惨烈和悲壮!难怪当年毛泽东和周恩来称“红色娘子军”是“革命的典范”。
那时没有供给,很多人都是赤着脚与敌人战斗。脚被扎破了,出血化脓,仍一瘸一拐地在林海中周旋。为了保存实力和革命的火种,特委决定要把娘子军化整为零,以便将来继续斗争。当王运梅黑夜摸回家时,小女儿和老婆婆哭得泣不成声。一年多不见,丈夫因为有女人当红军,又怕被抓壮丁,早已跑到南洋,家里只剩祖孙俩在度日。王运梅搀起婆婆,背上女儿跑回娘家,求人给搭了间草窝棚住了下来。从此,她白天像男人那样耕田种地;晚上回家伺候和呵护老人及孩子。亲戚朋友都劝她改嫁,她只是含泪地摇摇头,她把自己的青春和幸福全部放在老人和小女儿身上,期盼全家团圆,已化作了一种无言的守望,一直到1982年她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在马来西亚娶妻生子,另立家庭。这消息,像晴天霹雳,把她击倒在床上。整整三天三夜,她不吃不喝,在泪水中度过。盼星星、盼月亮,半个多世纪过去,竟是如此的结果。她终于爬起来了,让女儿买来一盘磁带,对着录音机,她哭喊着把丈夫大骂了许久、许久,然后叫来曾孙女,让她对着录音机奶声奶气地喊道:“曾外祖父您好,我是您从未见过面的曾孙女……”她把这盘磁带寄到马来西亚。
王运梅说她不后悔,当年参军是为了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现在不但都实现了,而且几乎每个人都有一部手机。她与外甥女夫妇住在镇上的楼房里,他们开了两家店铺,生意非常红火。现在,政府每月发给她500多元的工资,年年都要享受社会的公益捐助。如今老人已被请到纪念园去住,有专人伺候,且耳聪目明,身板硬朗,忆当年想现在,越想越愉快。
告别了老人,我们又上路了,大家想到万泉河上去漂流。人们拿起放在船上的水枪,注足了水,射向飞驰而过的游人,巨大的水柱结成银色的水网,这情景,比西双版纳的泼水节还要热闹。我被这欢腾的河水所陶醉、所溶化了。想到自己不远万里到万泉河朝拜,真是不虚此行,不但见到了几乎浓缩中国共产党人近百年奋斗的历史老人,还融入了这个和谐美好的氛围。美丽的万泉河啊,你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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