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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与迁徙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8-03-05 09:23:34

  “如今一提到漂泊,却仍旧心神向往,觉得那是人生最销魂的事呵。”在经历了漫长一段与荒僻、贫穷、战乱、劫匪相伴的苦旅后,那个令人心酸与感佩的艾芜,后来在《想到漂泊》却说,那是“销魂”、“神往”的事。

  艾芜苦涩的“南行”,也因了这漂泊的诗意,成为后人心中一座自由灵魂的风向标了。的确,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把艰难的生活苦旅视为心灵的放逐之旅,来藉此感味生命的浪漫与诗意呢?

  这些年,我也曾掠过一座座城市,我曾喜欢用“漂泊”两个字,来界定自己的生活状态。这其实有太多雕饰的意味,说白了,这实在是聊以自慰。我其实是在用漂泊赋含的某种浪漫意境,来为无根且苍白的流落生活点缀一些色彩。而在灵魂安静的时候,当我以一个旁观者姿态,冷静地来观照我的生活时,我看到的两个字,只是“迁徙”。

  还是在上世纪末的时候,我决定离开故乡苏北淮安。到省城南京去,那是我迁徙的第一站。那天,是深秋的凌晨,有风,天空偶尔闪烁的星星,像忧伤人的眼。我背着滞重的行囊,从深幽的街巷中走出,不时有狗叫的声音,加深了黎明前的寒意与宁静。在淮海路口,我等到了一个拉三轮车的老人,竖起衣领裹住了他下半边脸,却掩不住他的瘦俏与苍老。三轮车夫扎紧裤脚的细长双腿,是劲力十足的马达,一路飞蹬,载着我赶去城南的早班车。

  那其实是私营的黑市车。它比车站的“正规军”发车时间早,便宜得多,才有了市场,积聚了许多熟客。那辆车,就是一个庞大的仓库,行李大量堆积在车顶,行李仓里却放着许多鸡鸭鱼,小贩们想带到省城去来卖个好价钱;车里有一些商贩,是到省城金桥市场进货的,他们低声谈论着可以挣大钱的心得;也有几个穿戴整齐体面的年轻人,似乎在省城有不错的职业,谈话中流露出对家乡的一些鄙薄;更多的是到省城找活做的农民工。我觉得自己也是。事实上,长江清晰地划分出苏北与江南,“江北人”三个字,多多少少是带有“农民”的意味的。那天,经过南京长江大桥时,我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感觉,有激动,也有些悲壮。

  从那以后,我的故乡就成了异乡。我不断地迁徙。其实,我不想迁徙。迁徙,只是想寻找一个可以永久安定的地方。开始时,我想得很简单。我以为,故乡是梦开始的地方,到省城去,梦想就可以永久安放。结果,仅仅几年,命运遭际让省城变成了迁徙的一个驿站,我只能在不断地迁徙中,寻迹着能生长自己粮食的牧场。一路上,在锃亮的铁轨两侧,我看到的大多是野草疯长;异乡也有许多引领倦鸟栖息的大树,可我又看到上面太多是被雨水打湿的空巢。

  时间并没有带给我熟透的果实,反而让我看到花朵与梦的一次次凋谢。从故乡到省城,从省城到过京城,如今,我是一个外省青年,一直像北漂一样在更大的世界漂着。现在落迹的城市,离开始迁徙的故乡已经几千里了。这里有太多像我一样的外省青年,我们在纷杂陌生的世界里,都把自己想象成一张网,为捕获一条喜欢的鱼而孤独的游走。一个与我经历相似的朋友经常说,“选择漂泊,就注定了一生漂泊”。

  只是,我已经不再习惯用“漂泊”这两个字了。与生存捆绑在一起的漫漫行旅,是注定很难有浪漫的诗意。就像一本有关三峡移民的报告文学《命运的迁徙》的题记说的,“伴随他们迁徙的,除了行李,还有命运。”从离开家乡那一刻,故乡就变成了一座城堡,身后的大门永远的关上了。所以,我一直觉得,我的迁徙之旅,带着某种悲壮的色彩。甚至,我有时会觉得,自己像王家卫在《阿飞正传》说得那种传说中的鸟,天生没有脚,只能不停的飞行,无法在任何地方永远停留,只能不停的飞,直至死亡。

  在这个国度,像我这样的自由迁徙者,已数以亿计。每次在车站码头,看着那些扛着行李携妇将雏的迁徙大军,我总会想起米沃什在《迁徙》写过的话:“他们明白无法再回去,甚至连那些什么都不买、把钱全积攒起来准备回家乡的人内心深处也知道自己在依靠一个幻觉支撑自己。他们还剩下一个稍微明智一些的希望,那就是终究有一天能从穷人居住区迁进大门口耸立着白柱子、健康而且生活有保障的家庭在其中度过日日夜夜的整洁小房子里去。”

  于是,今天的迁徙者,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像艾芜那样,会感觉到行旅的诗意与浪漫,更不会觉得那是“销魂的事”呀。

作者:    来源: 中国网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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