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学说他想活下去,可当他掂刀乱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别人也想活下去。商报记者 王春胜
21岁男子田文学春节杀人事件引起郑州市民强烈关注。在田文学的逻辑中,他杀人的理由是杀人后就没人知道他偷东西了。被抓获后,他甚至不知道偷东西和杀人之间量刑的区别。
昨日上午,商报记者在郑州市公安局惠济分局独家专访了嫌犯田文学。
【对话】
患有鱼鳞病从小很自卑
记者:能说说家里的情况吗?
田文学:我家在淮阳,父母40多岁,我爸经常不在家,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我在家是老二,有一个哥哥,22岁,在郑州一所重点大学上学,还有个妹妹,12岁,今年是她的本命年,也在上学。
我本来学习也不错,上初中的时候得了肺炎,休学一段时间治病,回去学习就落后了。到初三的时候,课程跟不上,上了一个星期就辍学了,当时我17岁。
我3岁的时候患了鱼鳞病,四处求医也没治好。我为这个病特别自卑,小时候就有人嘲笑我,冬天皮肤会特别难受,夏天不到最热的时候我从不穿短袖。因为这个病我找工作也特别难找,连我爸有时候也说我,让我把身上弄干净点。我哥在郑州上大学,可我在郑州半年多从没有找过他。
记者:辍学后都在做什么?
田文学:我干过很多活儿,去东北卖海鲜,在广州玩具厂打工,还当过保安,中间也来过郑州,都是四处打零工。2007年七八月份的时候我又来郑州了,和舅舅住在一起,找点搬运工之类的零活儿干。2007年12月,我在惠济区一家食品厂切塑料袋,干了一个星期因生病也辞了。
记者:今年咋没回老家过年呢?
田文学:我以前过年都回家,今年没钱。过年那天往家打了个电话,本来想给妈妈说几句话的,但我爸一直占着线说。我和我爸关系很一般,没听他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也没给我妈说成话。春节期间我都在舅舅租住的房里生活。
杀了人就没人知道我偷了
记者:偷东西时,最意外的事情是什么?
田文学:突然听见有人开门,我立刻躲到卫生间,那一刻我就非常后悔,心想我不该来偷东西的。我当时手在口袋里,我摸到了随身带的刀,当时我很怕被人发现。我听见女主人刚开始进屋就发现我了,她在屋里走了两圈,就来卫生间了。
记者:她看到你时,是什么反应?
田文学:她很惊恐,我都记不清说什么了,只听见她说“我给你钱”,但她说得让她出去拿。我怕她一出去就把我反锁到卫生间,那我就更跑不掉了,我当时摸出随身带的刀,就朝她身上扎。
记者:她已经说了要给你钱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田文学:我那时候也不仅是想要钱,主要是怕她知道。她说给我钱,还说钥匙在外边,我怕她出去叫人,如果她出去了,我还怎么跑掉。当时想,杀了人就没人知道我偷东西了。
记者:那个小男孩才11岁,和你的妹妹差不多大,你忍心啊?
田文学:(用双手捂住脸,沉默了一会儿)我也不忍心,我当时用脚朝那孩子身上跺,他妈妈从地上爬起来拼命拉住我的衣服,把我的刀夺去了。我不知道她把刀弄到哪里去了,我就去厨房找到一把菜刀,也不知道往他们身上砍了多少下,直到他们不会动。
当时不知盗窃和杀人哪个处罚重
记者:从他们家拿了多少钱?
田文学:我当时也没数,装上就走了,有300多元吧,我也没怎么花,我自己身上还有70元钱。
记者:从他们家出来后咋想的?
田文学:我就想逃得远远的,我当时跑到经济技术开发区岔河村,我到那儿后想找个到驻马店的车,先到驻马店,然后回淮阳家里。我想回家躲几天。
记者:打游戏时害怕吗?
田文学:害怕,我身上还有血迹,我在路边一个垃圾箱旁捡了一件衣服穿上才去了网吧。我想着警察可能已经等在车站要抓我了,我就想在郑州躲一天再走,这一天如果被抓,就完了,如果能躲过这一天,我就逃走。
记者:你想往哪里逃?
田文学:我也不知道,越远越好。
记者:为什么想逃?
田文学:就怕被警察抓住。
记者:知不知道偷东西和杀人哪个处罚重?
田文学:(摇了摇头)当时我不知道偷东西和杀人的区别,我那会儿脑子已经乱了,一片空白,已经麻木了,我就是不想让人发现我偷盗。
请求宽大处理,我想活下去
记者:你为了300元就砍了3个人,你觉得后悔吗?
田文学:后悔,我现在非常后悔。听到女主人回来就开始后悔偷钱,现在也后悔我杀了人。
记者:你对他们一家人愧疚吗?
田文学:我很愧疚,我对不起他们。如果我能被宽恕,我要尽我最大的可能来补偿受害的这一家人。
记者:你现在最想说的话是什么?
田文学:我想请求宽大处理,我想活下去,我对不起他们。如果我能活着,我会好好给我妈妈尽孝,如果有机会,我想给我母亲养老送终。
记者:你被逮捕这几天,你在想什么,你想见家人吗?
田文学:我不想见,我对不起他们。尤其对不起我妈妈,她一定会伤心的。他们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爸爸以前老说我,我很烦他,现在他可能也会伤心吧。
【记者手记】
21岁的田文学看上去有点清瘦,左脸颊上有片硬币大小新抓的伤疤,右手小拇指和无名指上贴着创可贴。他的脸上、脖子上和手腕裸露的部分,满是像鱼鳞一样的皮肤,乍看上去像是没有洗净的灰。他说,他从小就得了鱼鳞病,脸上、手上的疤是和女主人打斗时留下的。
审讯室里的田文学一脸平静,没有将要面对审判时的恐惧与不安。和记者对话的时候,一直抽烟,民警让他先别抽,他听话地把烟掐灭了。
记者离开时,田文学还在接受警方审讯,等待他的不仅仅是法律的惩处,还有良心的谴责。
在采访之前,见了围殴群众的愤怒,见了受害者亲属的悲伤,听了警方讲述杀人过程的凶残,我们心里一直有种恐惧,想着犯罪嫌疑人是怎样一个“恶魔”。
但今天见了田文学本人,这种恐惧没有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从小自卑、思维简单的人。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罪行——把杀人这么大的事说成“犯错”。在他作案期间,驱使他做出残忍行为的不仅是他当时的冲动,可能还有他长期的心理压抑和对法律的无知。
田文学的眼里看不出有多少爱。他和家人关系淡漠,除了对自己的母亲。田文学知道,他不仅毁了别人的家庭,也毁了自己。在记者离开时,田文学加了一句:“希望大家都别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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