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很多人,形形色色的人,好像都有印象,却又都不曾熟悉。见面了,彼此只是默契地支支吾吾寒暄几句,所以算不上深刻。
有一个人,我印象应该算是深刻的,他是个盲人。
我们彼此见过两次面,只有两次。确切地说,应当是碰过两次面,他看不见我,因他是盲人。世间有时很不公。
那还是读高中的时候,下午放学,我和同学去学校后门外,那里有一些有特色的北方小吃摊点,很受我们这些南方学生欢迎。那天排队买吃的人很多,同学在买,我就靠在一边的墙上等着,和老板旁边一个小伙子闲聊起来。他是帮忙收钱找钱的,我发现他每次接钱都用手在纸币上摸,很专注的样子。我仔细看,才发现他是盲人,什么都看不见。我好奇地问:“你眼睛……”他笑了笑,有些含糊地接过我的话说:“打出生就这样了!”我“哦”了一声,声音拖得有些长,不知道是因为吃惊,还是怜悯。这时老板问我饼上要加什么,我才回过神来回答老板说:“我要两根油条,不要葱也不要香菜!”老板“呵呵”笑道:“就只有你要两油条的!”。
我递过两块硬币给小伙子说:“你很厉害!”他好像听多了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是我这样的称赞让他受伤害了?或者他可能忙着找钱,不敢分心和我说话吧。我没有继续说,接过老板递上的油条,转身找同学去了。我回头看小伙子时,他仍很仔细地在摸着一张纸币。
过了几天,还是去他那买吃的。没有什么人,我径直去了那。“老板,给我来一份!”我还没走到跟前就和老板说着。
“要加什么吗?”
“两根油条,不要葱和香菜!”是那盲人小伙子的声音。
“两……啊?哦,是的,两根油条,不要葱和香菜!”我到口的话被他抢了先,刚想问他怎么知道,他又接了我的话说:“谢谢你,那天你表扬我,我还没谢谢你呢!”
“哦。”我只有吃惊地应和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因那天我无意感慨了那么一句话吧,也许或者他很少受人表扬……我不得而知。但我无法忘记那时我的感触:我的一句话,一句感慨永远留在那天的黄昏了,作为我生命的一部分,却在一个盲人小伙子的黑暗世界里永远收藏。
后来我考进了大学,放暑假回母校时,我特意再去了那家小摊,他不在了,老板和我说,他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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