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人”选出的林黛玉（李旭丹）和薛宝钗（姚笛）

本周内四大名著电视版翻拍频生变故　这些喧嚣背后隐藏的是将文化经典进行商业化运作时遭遇的难题与尴尬———

本周内，四大名著电视版翻拍再次成了人们热议的话题：吴子牛领衔的《水浒》本周正式粉墨登场开始“全球搜将”；50集新版《红楼梦》拍摄正式启动，李少红总导演率领的团队正式接替胡玫走到台前；《三国演义》导演阎建钢承认撤资退出，制片方马上在四川电视节上宣布引入三家全新投资并重新挑选导演；张纪中透露《西游记》(大陆版 香港版 日本版)本周刚刚完成第二稿剧本讨论，进入第三稿创作……

回头再看，“四大”中，最早立项的《红楼梦》已有五年之久，每一个项目都风风雨雨，要么经历投资方大换血，要么导演变更，要么资金迟迟不到位，所以给公众和媒体造成的印象是光打雷不下雨，五年来，不断出现的各种令人振奋的消息最终都成了泡影，开拍时间表一推再推，战线越拉越长。四大名著翻拍本来是件非常重大审慎的事情，如今演变得竟似一场“秀”。其实冷静下来梳理四大名著翻拍的“前世今生”，不难发现有一些惊人相似的相同“套路”存在，比如商业操作模式、演员产生方式、甚至闹出的大小风波。前赴后继，喧嚣热闹，难道是巧合吗？

“四大名著”的市场化翻拍

面临艺术和商业上的双重冒险

四大名著早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已有了众所周知的电视剧版本，虽然当时也引起强烈争议，但今日要么被奉为“经典”要么也是获得基本肯定的成功之作。有人说，就算技术提高了、社会进步了，重拍也注定无法超越，因为现在的人太浮躁，一市场化，名著都被当成了生意。而眼下频频曝出的负面新闻也给这些质疑声音提供了佐证。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今天的四大名著翻拍与上世纪所谓“经典版”最本质的区别是，前者为中央电视台投拍，财力、人力、物力资源高度集中和强势，后者则是民营资本在运作，属于公司行为，能否玩得动四块“大部头”是对近年来国内电视剧领域市场化发展的重大检验，同时，作为投资方和制作团队，无疑面临着艺术和商业上的双重冒险。

失去了强势后盾，使得四大名著翻拍在筹备阶段有些许风雨飘摇的味道：怀着不同目的的投资方走到一起，暗潮汹涌，一个谈不拢项目就面临搁浅，而“婆婆”太多也给剧本创作、演员选择造成很多需要平衡的矛盾；为了争取更多投资，有的不得不从雏形阶段就拉出队伍高调亮相，选秀造势、商业推广、跑马圈地……另外，开拍之后仍然会面临许多实际困难。当年，《红楼梦》一个月拍一集，《三国演义》16天半拍一集，五支部队分头拍摄还花了三年多，而现在，这种慢工出细活的进度是不被允许的。华录百纳副总经理罗立平说，新版《红楼梦》的制作周期计划为一年，平均进度为七八天一集；87版《红楼梦》投资平均18.6万元一集，是当时普通电视剧的三到五倍，《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基本达到85万元一集，而目前翻拍投资方必须面对的现实是，必须靠高投入保证质量，但是高投入却无法获得高利润；张纪中提出忠告，大戏的操作是项艰难工程，拍摄难，组织工作更复杂，大兵团协同作战，这就需要有经验总体调度的人才能拍得动，拍了一半停下更可怕，“现在虽然是公司行为了，四大名著翻拍仍然需要得到全社会的支持才行。”

既然是市场化运作，四大名著翻拍前期采用一些作秀、商业行为来造势、融资、推动项目向前进展本无可厚非，但是诚信的底线不能触碰，无法确认的就应该适当低调。四大项目中，根据目前公布的时间表，《红楼梦》在胡玫退出“一切从头再来”的状况下，不肯放弃2008奥运年的重大机遇，坚持于明年初开机，《西游记》和《水浒》期望明年6、7月份，《三国演义》虽然变数很大，仍不改箭在弦上之势。新版《红楼梦》投资方华录百纳副总经理罗立平的一句话颇耐人寻味：“四大名著看起来是座金山、是个大金娃娃，但是这些金子是撒在沙子里的，要想捡拾出来，需要时间和耐心。”

中国电视“大片”遭遇四大尴尬

■尴尬一：没资本难，有资本更难

四大名著集体翻拍正式宣告中国电视剧市场进入新一轮“大片热”，由于市场模式不同，电视剧没法照搬电影“高投入高产出”那一套，但是四大名著的题材决定了不花大钱玩不转，说白了，内容故事已经没有悬念，重拍看的就是品质。

目前资金最为落定的是《红楼梦》，华录百纳副总经理罗立平说，中影集团、华录百纳和北京电视台是因为“红楼梦”这三个字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正是因为投资稳定，《红楼梦》五年筹备期中已经消耗掉近800万元资金，罗立平仍然觉得“为出精品，这个代价是值得的”。但他透露，未来《红楼梦》的投资结构可能有变化。制片人张纪中给《西游记》做的预算是200万元一集，“更高的话质量会更好”，但是这个数字的回收压力很大，“投资人还得扛着三年没收益的风险”，张纪中吆喝了很久，目前仍然有一集80万元的资金缺口。《三国演义》频频换帅也紧跟着投资方的更迭换血，矛盾若隐若现。

如何解决资金问题，成了翻拍四大名著必须翻越的最艰难山峰。每集100万元的成本，在整个市场是新高点，但在四大名著圈子里，俨然成了“底线”。另外，投资方多问题就多，强大的资本必然要求包括艺术在内的多方面的话语权，而多元投资造成的决策混乱，已经让一些项目吃到了苦果。

■尴尬二：原著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

历经数年创作的“黄亚洲版”剧本最终被推翻，是《红楼梦》目前面临的最大现实问题，黄亚洲的创作非常努力，但仍无法得到红学家甚至胡玫的认可。记者从罗立平口中得知，最终决定放弃重新创作剧本，而改由在小说原著基础上，由红学家和李少红团队共同搞一个“导演工作台本”的东西取而代之。剧本是一剧之本，历时五年准备的新版《红楼梦》竟然要在“无剧本”状态下进入实拍，大大出人意料。

罗立平说，这个决定一方面是迫于明年初必须开机的时间压力，另外现有编剧资源确实难以创作出令人满意的剧本。“《红楼梦》不像别的题材，它是有人管的，而且管它的人都研究了一辈子，那些人并不是排斥改编，确实过去的剧本只是在电视剧拍摄技术上舒服了一些，但层次上不够”。罗立平说李少红已经认可了目前这种创作模式，“李少红的工作本将依据人民文学出版社的120回通行本《红楼梦》，最大限度地尊重原著。张庆善（中国艺术研究院副院长、中国《红楼梦》学会会长）、孙玉明（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所长、中国《红楼梦》学会秘书长）、沈治钧（北京语言大学教授、中国《红楼梦》学会副秘书长）三位著名红学家进行辅佐，逐字逐句分析、讲解小说中的每一个情节和人物，全程录像录音并文字记录，以备随时查验。”

与《红楼梦》中规中矩按原著办事相比，其他三大名著显然要走“忠于原著精神，但有改编痕迹”的路子，这么做无疑使艺术风险大大加重，主创必须做好在名著头上动土的挨骂准备，因为哪怕是一点点所谓“符合现代观众审美意识”的改动，都将招致巨大争议。这不，还没拍呢，光是走漏出的一点风声就够掀起轩然大波了：吴子牛声称《水浒》已经悄悄准备了两年，仅出第一稿剧本的周期就用了一年，其间有媒体报道说编剧想给《水浒》这部男人戏里加点“女人味”，有煽情的感情戏，梁山泊好汉塑造得颇有“浪漫色彩”，遥想当年，一个潘金莲激荡起的唾沫星子差点把整部戏都淹没，时隔十年如此“迎合”市场观众读者依然不干；制片方认为，易中天“品三国”对民众的三国知识普及与思路开拓，给《三国演义》重拍增加了巨大压力，对曹操、诸葛亮、周瑜等人物的描写必须重新深入挖掘，不但不能简单脸谱化，还得符合现代观众新的理解角度，用电视剧语言表现出来势必引起七嘴八舌的观念之争。

■尴尬三：演员为“宣”而选

铁打的名著，流水的演员。这一环节因为最为吸引眼球而被拱到前沿阵地，担当起很多外延功能。《红楼梦》率先提出海选演员，借鉴了选秀热潮，可惜唱歌演戏隔行如隔山，无法达到预期的关注度，反倒是后期胡玫导演跳出来“拆台”终于激发成社会热点。“红楼梦中人”虽然没有选出理想的宝黛钗，却给境遇相似的其他三大名著以灵感，张纪中正在跟浙江卫视谈《西游记》海选演员的方案，《水浒》全球搜索108将，电视选秀搞不成，找来网络视频取而代之。

四大名著从容量来说都需要海量演员，但海选一定是必须的吗？后来者明显更看中这种形式的宣传造势功能，至于是否能提供可挑选的演员倒是少有人提及了。吴子牛吸取胡玫教训，明确表示把海选看成一次民间《水浒传》热情的总动员，“跟我最后用的演员没有特别直接关系”。

四大名著对演员的确有很大吸引力，但是市场化程度越高的时候利益成分越大，再好的关系也得靠金钱说话。至于关键角色起用大牌演员，更使拮据的成本无法承受之重。陈家林筹备《三国演义》时，靠着他的号召力和业内资源，一度曝出名单赫然写着姜文、谢霆锋等豪华阵容，但陈家林一走，仅靠市场行为来谈判，这个演员班底看起来更像天方夜谭。

■尴尬四：瞄着海外如何不媚外

《红楼梦》每集100万元的成本，是根据市场消化能力倒推出来的预算，尽管李少红抱怨根本不够花，但是客观上的确已经触摸到国内市场的极限。而四大名著里《红楼梦》绝对不是最能花钱的，《三国演义》、《水浒传》都有战争大场面，《西游记》的特效和特殊拍摄手段更加“烧钱”，张纪中预估每集成本将达到200万元。如此大块头，传统的销售模式或者仅凭几大电视台肯定吃不下。于是，海外市场不约而同地成了四大名著的目标。

《红楼梦》总制片人韩三平认为，成本测算要跟回收能力成比例，目前内地电视作品只能打到港台等传统市场，如果能向华语地区以外销售，特别是打入北美和欧洲市场，将大大提升制作能力和规模，“美国文艺类电视作品的成本是300万到400万美金每小时，是我们的30倍”，因此他给李少红提出的明确目标是“把《红楼梦》卖到法国去”。其他三大名著的制片方也都明确表示看好海外市场。

但是，目前来看，进入海外市场最直接和最保险的方式只有起用人家的演员，《水浒》明确表示将签约日韩演员，引起公众强烈争议仍然坚定不移；《三国演义》导演阎建钢撤资退出后，制片方马上宣布引入三家新投资，其中就有一家日本公司，如果不出意外，一定会有日本演员加入群雄逐鹿；《西游记》暂时还没到考虑演员的时候，但张纪中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很开放，“如果有日韩投资，就可以考虑用”；四大名著里，惟独韩三平明确反对《红楼梦》用日韩演员，“文化就应该有壁垒，他们起码语言就过不了关”，而李少红对“港台腔”并不抵触，“我们将调动香港、台湾在内的全球华语地区优秀演员。”然而，四大名著毕竟不是《卧虎藏龙》更不是《无极》，海外演员的使用需格外小心谨慎，如果处理不好传统经典在国民心目中具有特殊地位的问题，恐怕艺术和商业上都过不了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