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第四章(10)
哨兵仍然是目视着前方,但手却伸在许三多身前:“证件。”
许三多越发没了底气:“我是这个、这个三五三团的。”
哨兵的手指向另一个方向:“登记。”
于是打算去登记,一队步战车打靶归来正进营门,引擎声和口令声顿时响彻了营门,许三多回头看着,这些战车、车上的士兵,跟五班那份半死不活比起来绝对是两回事。车上忽然一个大喊大叫的声音:“许三多!是不是许三多?”
许三多惊讶到张了嘴,一个让油彩抹得看不清脸的人从车顶上探出半个全副武装的身子,跃了下来,真个是龙精虎猛。许三多吓得连退了三步,他想逃跑。
那位一把抓住了他,狠砸一拳:“是我呀!我是成才呀!”
车上的一个排长已经开始不满意:“成才归队!”
成才兴高采烈地回头嚷嚷:“我老乡!是我老乡!他拍拍许三多,我先归队,你等我,你就在旗杆下等我!”
他又跃上了车,车驶进去了。许三多忘了登记这码子事,怔怔跟在后边,于是哨兵的手又伸在身前:“登记。”
还得登记。
旗杆下,许三多老老实实地在那站着。如果说以前一直没有见过一个像样的军营,那他现在见到了,一队士兵全副披挂着在跑步,一队士兵在练习拆卸车载大口径重机枪,几个坦克手在比画挺举105炮弹。武器与人很和谐地交融一处,那就和新兵连、五班都是两码子事,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战斗力。
这三字与许三多完全无关,落落寡合地站在旗杆下甚至不敢挪动一下脚步,似乎只有踩着两只脚的那点地盘才属于他。
有人在他背后说话,全没人情的声音:“请把您的衣领翻进去。”
许三多回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个警侦连的执勤正站在跟前。许三多忙把被风吹乱的衬衣领子翻到军装里边。
执勤:“请出示证件。”
于是又出示证件,本团的人在本团被查证件,连许三多都觉得有些屈辱。
执勤诧异地看着随证件掏出的登记条:“三五三的人为什么还开进门条?”
许三多狼狈得快把舌头吞了:“因为、因为让我开。”
成才已经擦去了满脸的油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是我的朋友!他红三连五班的,驻扎在作训场!远了点!”
那就是说明了原因,形同说此人来自蛮荒地带。执勤理解地把证件还回,有些淡淡的不屑:“以后注意军容。”立正敬礼,然后走开,许三多的还礼甚至都没被人看见。
成才像以前一样,他从不在意他人的情绪:“怎么样?这里怎么样?”
许三多没说话,转头看一辆正在练习原地转向的坦克,那引擎声也让人根本无法说话。成才可早习惯了:“走!我带你看看!看我现在怎么活!”
通过了车场的两名警卫,许三多和成才就穿行在整队和整库以营为基准单位停放的战车之间。一个装甲步兵团的标准配备是近二十种型号近三百辆中重型装甲履带车辆,这一切足以让许三多目不暇接。
成才看来打见面就没停过嘴:“我现在在钢七连,就是原来新兵连高连长的那个连!钢七连很拽,全团第一拽!我和史班长伍班副他们也在一个连,不过我是七班他们是三班,钢七连是尖刀连,知道啥叫尖刀吗?好好琢磨这两字!我们是装甲侦察连。我现在是班里的机枪副射手,见过机枪吗?”
许三多听得喘不过来气,也看得喘不过来气。
车那边有人叫:“成才?”
成才立刻变得谦卑而讨喜:“排长好!我带我老乡看咱们战车!他也三五三的,可分到作训场去了!”
排长:“哦,那是该好好看看。今天打靶成绩不错,明儿再加劲。”
成才一直目送他的排长远去,然后回头:“我和排长关系可好啦!到了,就这,我的704号车!”
且不管他把装一个班的步战车说成他一人的合不合适,总之这么近看着那辆被三百六十度火力武装起来的钢铁家伙,许三多被压得出不来声。
成才亲热地抚摸着冰冷的车体,这是真诚的,对物他往往超过对人,一个来自乡下,多疑而又聪明的孩子,但成才可能永远也意识不到这点。
“它很漂亮吧。”
根本不是问的语气,许三多也没回答,成才抓住他的手摁在车体上:“感觉一下!”
第一感觉像是触电,然后就摸瓷实了,许三多确定这东西不会咬他后就让手伸着装甲的边线滑下去。而成才又开始吹嘘:“我们今天打靶!我是副射手,今儿一天打了两百发子弹!轻机枪射击带劲呀。许三多,你用的什么枪?”
许三多想从射击孔里看车里有什么,可看不见,“步枪”。
“你一天打多少发子弹?”
是人都要个面子,许三多也不例外:“班长说,等实弹射击。我们一年就有两次实弹射击。”
成才做了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搞笑了,你是什么兵呀?我告诉你,兵有飞在天上往下跳的,那叫空降兵;有坐着直升机垂直打击的,那叫空中骑兵;我们是一线平推决胜千里的,那叫装甲步兵。我们是最能打能扛的。你说你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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