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选择了一种生活就注定与另一种生活失之交臂。左手是执着，右手是情义，那永远的遗憾总是在不经意间酌透思绪。

　　整天守着大山，王清波几乎无法照顾家，已经上大学的女儿，从小到大每次开家长会都是妈妈参加，去年临近高考时，学校召开最后一次家长会，女儿央求他：“爸爸，我都快毕业了，你还从来没到过学校，这次你去吧。”王清波不忍心再拒绝孩子，就答应说：“行，我先上塔上看看，下午找个人替换，你在学校等我吧。”眼看同学的父母都陆续来到学校，可女儿为他准备好的座位却一直空着，直到家长会开完。

　　那天，王清波在塔上瞭望时发现了火情，及时报告指示方位，并妥善解决。女儿的家长会没去成，他的心里感到有愧：女儿啊，没能参加你最后一次家长会，父亲感到很对不起你，但是爸爸却避免了一场森林火灾的发生，女儿一定会理解爸爸的。此时，他也只能这样在心里宽慰自己。

　　让王清波觉得最对不住也最感谢的人，是自己的妻子。1992年秋防，早上离家时天气晴朗，正走到半山腰，几声闷雷，紧接着哗哗下起了大雨，王清波拎着饭盒躲在一棵大树下想等雨小点儿再走，浑身已被雨淋得透心凉。约半小时的工夫，山下走来一个人，走近一看是自己的妻子，她穿着丈夫的旧雨衣，打着一把伞，右手拎着一只大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王清波的衣服，她把塑料袋交给丈夫，让丈夫撑着伞，把雨衣脱给他。她这是担心丈夫受凉感冒赶紧来送衣物的。

　　看着妻子下山的背影，想起自打上塔后，她知道他很辛苦，虽然她的身体不好，但仍默默地承担起全部家务，还照料孩子和丈夫。王清波胃不好，喜好面食。每天，当他疲惫地回到家中，他的碗里经常放着两只热气腾腾的荷包蛋，而妻子自己却很少舍得吃。

　　妻子因患疾病在家休养，早出晚归的王清波很少能照顾她。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王清波心里很过意不去。他曾眼含内疚地对妻子说：“我知道你很累，可林子里防火责任重大，千万不能有闪失，等将来退休了，我会好好照顾你。”

　　王清波的老父亲已近80岁了，自从上塔后，每年过生日(9月20日防火期)，他都不能回家。前年，父亲患了一场重病，看着日渐衰老的父亲，王清波心想无论怎样也不能再让老人家失望了。去年，父亲过生日，他把老人提前接到家里，准备把兄弟姐妹都请来，好好陪陪老父亲。那天，妻子早早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酒菜，家人都到齐了，眼看太阳由黄变红，直到晚霞冲天，王清波还是没有回来。原来，他接到秋防指挥部紧急大风警报，需要延时下塔。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虽然觉得自己有愧于老父亲，但王清波继承了父辈的执著，他在孤独中体味着护林防火的意义，靠坚守创造了平安一方的奇迹。

　　四

　　心灵经过自然的洗礼变得愈加纯净，生命经过炼狱的考验愈发执着。

　　王清波一直信奉着这样一句话：干事情就要干好，就要尽职尽责。

　　在山上呆久了，风吹日晒雨淋，蚊虫叮咬对他来说已是家常便饭。1998年5月20日，王清波下塔途中感到脖子后发痒，用手一挠，原来是被草爬子叮了。当时，他没在意，随便用手拔了出来。可到家后感到阵阵头晕，半夜时突然发起高烧，妻子和孩子都被他吓坏了。扶着他到附近诊所，医生看完后说：“体温很高，不是感冒，好像毒性发作导致的高烧。”这时，王清波才说起被草爬子咬的事，妻子一听忙打电话连夜把哥哥、弟弟都找来，把他送到市林业医院。进了抢救室一天一夜，王清波的高烧仍然不退，昏迷中还阵阵抽搐，主治医生告诉他的家人，病人是被万分之一的毒草爬子咬伤导致的病毒性森林脑炎，治愈成功率很低。听了医生的话，王清波72岁的老父亲坐在床前，老泪纵横，场、处党政领导都坚定地表示，企业再困难，也要全力抢救治疗。6月1日，昏迷中的王清波被转到了牡丹江107医院森林脑炎专科，经医护人员的抢救和精心治疗，终于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为了照顾王清波的身体，出院后，新苑林业公司给他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工作，按理说王清波也该好好歇歇了，可他一天也没有呆安稳，他找到林场领导说：“我在塔上瞭望多年，有经验，要下塔，起码也得教会一个徒弟再下山啊！”得到领导的同意后，他怀着对大山、对森林的眷恋，重新返回了瞭望塔。

　　由于脑炎后遗症，每逢阴天下雨，王清波都会出现头痛乏力、浑身酸软的症状，只能靠服药维持，严重时必须到医院打封闭针才能坚持住。每天上山前，妻子都要看着他把药吃下去才放心让他走。场领导多次询问他身体情况，他总是那句话：“能坚持住。”

　　王清波返塔工作后不久，便是煤矿企业最困难的时期，拖欠工资的情况时有发生。一些人纷纷出门打工挣现钱去了。王清波的一位同学开煤场，看着他为人诚恳老实，每月只有300多元的工资，就请他去帮忙，管吃管住月薪1000元，被王清波婉言谢绝了；在哈市做电脑配件生意的堂兄，让王清波到他那帮着送货，月薪1500元，也被他谢绝了。堂兄生气地说：“你是不是被草爬子咬傻了，放着现钱你不挣，在那山上靠的啥劲呀？”

　　“我也知道钱好花，而且我比别人更需要钱，正在高中读书的女儿也需要钱。”王清波说：“不是我风格高，可我更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比金钱重要的是生命，比生命更重要的是一名共产党员对党的忠诚和对事业的牵挂。是党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哪儿也不去，大山需要我，森林需要我，瞭望塔需要我，守护好这万顷森林，就是实现了我人生的最大价值。”

　　15年来，为守塔护林，王清波没有为年迈的父亲过一次生日，没有参加过女儿一次家长会，就连女儿参加高考他也没能去送一送，更别说陪伴了。

　　15年来，他忍受风吹、雨淋、日晒、蚊虫叮咬及森林脑炎后遗症的折磨，就这样一直默默的守望着他的矿林，只有那些珍藏在家中的奖状和连年无重大火灾的记录，才是他工作成果的最真实见证，才是对他人生价值的最高褒奖。

　　15年来，王清波及时发现并准确报告火警83起，创新苑公司连续15年无森林火灾的历史。

　　15年过去了，秃顶山已经不再秃了，山里矿林的面积越来越大，塔下的小树已慢慢长成了大树，王清波却仍然过着自己平静的日子，高高的瞭望塔上还是他沉寂的目光，弯弯的山路上还是他那清瘦的身影。他依然走路如风，他依然有过人的毅力，他依然刚烈，他依然深情……

　　站在瞭望塔上，头顶蓝天、白云，脚下是松涛阵阵，绿浪滚滚，此刻，王清波胸怀宽阔得如同大海，仰望铁塔，钢筋铁骨，昂首挺胸，直插云端，像一位哨兵，守护着百里矿区的万顷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