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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校的女儿》连载二十七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8-27 16:14:51

  大校的女儿(27)

  领导命令我去抗洪一线生活。我要把海辰送到妹妹那里。

  我们来到了北京站广场,进站后,妹妹已等在了那里,我送他们上车。海辰说:

  “妈妈,到了那就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不过万一打不通,你也别着急。”

  “你尽量给我打一个!”

  “能打我肯定会打。你不能要求一定怎么样,万一做不到我会有压力。”

  “知道了。妈妈,到了那你千万记住不要住一层。”一路上,他一直很少说话,要说,就是这几句,反来复去。这时候,我看到他的眼圈红了,此前他一直表现得相当克制,他说:“妈妈,注意安全……”

  我垂下眼睛,表示我不愿看到他的这个样子,这时我听到了列车员咣咣的关门声,同时听到海辰在关门前发出的一声急促的尖叫:

  “妈妈再见!”

  我抬起头,看到他隔着门玻璃同我招手,脸上没有泪,只有一脸如天上日头般灿烂的假笑。

  ......“决堤了长江大堤决堤了!九江城要淹了!你们快撤吧!要不走不了了! ”

  浑黄的江水沿着城市平坦干燥的柏油马路迎面而来,无声无息地游弋前行,将公路,公路两旁的土地、树和房屋,一截一截地尽数吞噬,远方的水中,隐约可见一轿车的车顶。

  “快跑啊!”

  不知是谁一声断喝将我惊醒,茫然四顾,发现我们的采访专车早已没了踪影,事后方知我们刚一下车,那车就被一现场的大校给征用了,眼前江水浩浩荡荡迎面而来,我们掉头就跑。

  ......龙开河是一片开阔地带,距长江大堤决口处十公里,按现在水的流速,长江水到此约需十小时。正在修筑的城内拦洪大坝东西相贯,要求长一千五百米,底宽八米,高四米;大坝的建筑材料是泥土,施工方法是将泥土装进编织袋再一层层码起,我们到时大坝已起了二尺来高。放眼看去,到处是灯,到处是人。我想找人问问情况,最好是能找到一定级别的干部,可现场所有军人都是迷彩圆领衫没有军衔根本分不出谁是谁。紧走几步撵上其中的一个叫了声“同志”,那人回头,我呆住:中等个儿,棕黑脸,脸上是我所深为熟悉的五官——

  “姜士安!”我脱口大叫。

  与此同时听到他也喊出了我的名字,接着我们又同时问道:“你怎么在这!”又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直接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请姜士安师长速去防总!”

  工地上高音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听到喊声他马上用两只手浑身上下摸了摸,什么都没摸到,尔后急急忙忙对我说:

  “韩琳!纸笔!记一下电话!”

  他说声“再联系”,转身匆匆离开。望着他消失在工地灯火阑珊处的背影我想,他是师长了。

  由于了我的游说,第二天,我们一行人又去了龙开河。

  我背着包在工地上走走停停,寻寻觅觅。

  ……大坝不远处是居民楼,居民楼下是一片荫凉,荫凉下睡着了一片士兵,铺着、枕着土坷拉,睡得像是孩子。一声哨响,士兵们呼啦啦跳起抓起手边的工具,列队,报数,清醒得仿佛从来就不曾睡着过。向右——转!齐步——走!军衣脏破风度不改,刷,刷,刷,毫不踌躇走进前方燃烧的炽热,那神情让人觉着前方纵是刀山火海枪林弹雨深谷断崖死路一条,只要一声令下,毫不踌躇——一流的素质,一流的水准,一流的状态。

  直到中午,也没看到姜士安。午饭就和士兵们一起吃工地上的盒饭,就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叫我,同时身边的士兵纷纷跳起。我回过头去,是姜士安。脸似乎更黑了,两眼赤红,看来是一夜没睡。

  他笑了笑,问:“你还好么?”

  “挺好的。哎,你孩子怎么样,都大了吧?”

  “都上大学了。”

  “真好!你爱人呢?”

  “也挺好。”

  “你肯定也有孩子了吧?”

  我说:“有了。儿子。不过不如你,才是个小学生。”

  他没理我后半截话的玩笑,紧接着问:“他是做什么的?”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你爱人。”

  “我离婚了。”

  也许是无意识是下意识他紧接着又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倒是现成。以往,不管谁问,我都会连连摆手摇头笑言“性格不合,两路人”。潇洒超脱不在乎无所谓——为了得到点儿同情就把伤口展览给人看,我不干。但这次为什么会这样不同?他那边话音刚落我这边眼泪已奔腾而出,汹涌澎湃止都止不住宛如决了堤的长江水,那所有的潇洒超脱,所有的意志力、自控力突然从我身上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惟有深深地低下头去,低到下巴都快贴上了前胸。周围人来人往,让人看到我这样的失态,算怎么回事?

  不得不承认,从夜间见到他的第一眼起,那些我本以为已封锁心底的青春往事便在瞬间由标本幻化成了活物:那海上的月亮,那蜿蜒的小路,那两个相互关心着的少年男女,不同的只是男孩儿比女孩儿多了一分实际一分成熟。初恋不可忘却的不是初恋的对象,是青春初始时的悸动是对纯洁青春的怀念。岁月当然在他身上也留下了痕迹,但那痕迹不是苍老平庸而是成熟优秀:阳光下的他一身戎装,身材结实没有赘肉,神情从容坚毅,身后,是他带来的那支素质一流的队伍。……

  直觉告诉我,我在他的眼里,似乎也不是前者。

  耳边人声鼎沸,头上如烤如蒸,我感觉到了他的手足无措,从前每当我哭泣时他就是这个样子。才发现不知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我总是爱哭,从前如此现在也是;我一哭他就慌就手足无措,从前如此现在也是。意识到这点我感到了温暖甚而欢欣,想:都是中年人了,都做到师长了,他还没有变一变么?

  ……我以笔记本遮脸仿佛遮挡太阳般遮住了我不合时空源源不断的泪水,全身心感到了酣畅释放时的轻松,这时,听到有人在喊“报告”,泪水一下子止住,耳朵竖了起来。

  那人的报告内容是请师长速去某某地方。

  “韩琳,我去了?”我听到了姜士安这样说。我用力点了下头。他接着又说,对前来报告的那个人说:“送韩编剧去军分区招待所,要有干部带车!”

  然后,他走了;然后,我走了;然后,我们在九江再没见面。

作者:    来源: 中国网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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