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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校的女儿》连载二十五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8-27 16:13:25

  大校的女儿(25)

  几个月过去了,兰州那边没有钱来,倒是来了个人,受彭湛之托,给海辰带来了一包旧衣服和许多小汽车,有二十多辆。没有信,也没有说我的信他收没收到。那些小汽车使海辰高兴得发疯。不知是由于汽车本身还是由于是“爸爸给的”——我曾一再地、反复地跟他强调了这一点。这时的海辰已是幼儿园婴二班的一名小朋友了,已与社会有了更广泛的接触,“爸爸、妈妈、孩子”的家庭模式已在他面前呈现得更直接、更具体、更频繁了,不断强化着他头脑里的关于这三位一体不可分割的意识。看电视,看到电视说母狮子如何为小狮子觅食,他都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妈妈,那个父狮子呢?”“父狮子”一词是他的创造,这么大年龄的孩子颇有这方面的创造能力和勇气。当时我这样回答他:父狮子“去做别的更重要的事情了,养小孩儿一般都是妈妈的事。”事实上这个时候雄狮已不再管小狮子和它们的妈妈,可是我不能照实回答,怕海辰会联想。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也不要求长久,只要求在他小的时候,在他身心都还非常娇嫩的时候,不要受伤;他长大后自然可以抵御伤害,长大到那伤害已不成其为伤害的时候。我敢说我的方法是奏效的,证明之一是,海辰的开朗,自信,坦然。不断会有大人问他关于他的爸爸:“海辰,你爸呢?”“在兰州。”“在兰州干嘛?”“工作。”“怎么不来看你?”“忙。”

  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副身体好没头脑的傻小子模样。几句话交谈下来,便发现他对彭湛和我是何关系浑然不知。可惜彭湛百密一疏,这傻小子既能为他利用,就也可以为我利用,与彭湛相反,我非常非常想知道他那边的情况,经济状况,还有——姑且可以说是感情状况吧,我是这样问的:

  “彭湛什么时候结婚?”

  傻小子道:“没听说他要结婚啊,还早了点吧,才认识不多久。”

  我愣了愣:“怎么叫‘不多久’?都认识一年多了!”又摆摆手,“噢,你可能不知道。”

  傻小子果然中计,叫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谁知道?那女的是我中学同学!”

  他的中学同学!我盯着他问: “你多大了?”

  “二十一。那女的跟我同岁,姓吕,双口吕。”

  就是说又换了。三十多的换成了二十多的,刘换成了吕。但是仅凭年龄不一定就说明吕比刘强,我便又问了一个问题:

  “你这位同学肯定长得不错了?要不然像彭湛这样的抢手货……”

  没等我说完,傻小子便悻悻地道:“‘抢手货?够当她爹的了!现在的女孩儿一个字,贱!”

  这就等于承认了那女孩儿长得也不错。霎时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儿在我脑海里诞生:面孔如玉,长发飘飘,细嫩的小手插在彭湛有力的臂弯里,形同小鸟依偎着它的那棵大树……我不由怒从中来:男人的艳遇永远和他的事业成正比,这是一条铁的规律,毫无疑问,彭湛现在蒸蒸日上如日中天,却好意思只给海辰一些旧衣服和廉价的汽车玩具,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决定起诉他,通过法律手段来取得海辰和我的合法权益。他若有一百万,别客气,拿一半出来;他若有一千万,我们就得要到五百万。当然,从此后,他和我们的关系也就算完了,换句话说,海辰就别再想有爸爸了。

  电视剧写完预期需要四个月,在接近尾声的时候,彭湛不期而至。

  是上午,我把海辰送去幼儿园,回来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泡上一杯“立顿”红茶,端着来到光线明亮的写字台前。这是一天里我最喜爱的时刻,楼里上班的上学的都走了,到处静悄悄的,空间是我的,时间是我的,心情也是我的。我埋头书写,笔尖在纸上疾走,沙沙沙沙……

  丁咚!

  是彭湛。他先开的口。

  “我来北京办事,来看看。”

  我把他让进屋来,猜疑过后,掠过心头的便是狂喜,那狂喜一浪高过一浪在心头涌动:海辰终于可以看到一个真实的而不是虚拟的爸爸了!

  ……

  曾经想象过多少次父子相见的情景:扑过去,拥抱,深情的呼唤……一概没有。上楼后,我把海辰放到地上,推开门,让他自己先进去。彭湛听到动静已在门厅里等候,海辰进门后便站住了,仰脸看着对面这个大大的男人,片刻后,把握十足地、心平气和地叫了一声:“爸爸。”

  彭湛走过去,蹲下来,端详着眼前这个陌生、可爱的小人儿。

  饭已在圆桌上摆好,现成的煎带鱼和卤蛋在微波炉里热过了,彭湛另下的面条,炒了个莴苣。海辰上幼儿园后,小梅就走了。小梅一走等于减少了一大块开支,加上我开始写东西有了一点额外收入,家里的生活水平已达到了大众水平。卤蛋是同肉一块煮的,煮得便有些老,彭湛不当心被蛋黄噎住,呛得咳了两声,海辰看着我说:“爸爸感冒了。”

  “是蛋黄呛的。……鸡蛋煮得有点老了。”我说。

  “妈妈以后你煮年轻一点,好吗?”

  彭湛愣了愣,明白过来后,一把把海辰抱过去搂在怀里使劲亲。

  “胡子扎疼不疼?”彭湛问他。

  “疼。”他老老实实答道,遂又反问,“你疼不疼?”

  彭湛这回是真不明白了,愣愣看海辰,不知该如何作答。海辰很耐心地向他指出: “胡子从你的肉里扎出来,你疼不疼?”

  彭湛放声大笑,海辰也不搞搞清楚他爹是为了什么笑,就跟着咯咯咯地也笑了起来——真是个爱笑的小傻瓜啊——那咯咯咯的笑声低沉沙哑奶声奶气,与成年男子的粗犷洪亮交汇融和穿过我的耳膜直抵心里。我低头静静地为海辰摘着鱼刺,心在那笑声里静静地融化,想:唉,此生我别无所求,此刻足矣。

  ……彭湛出现在厨房门口,当时我正用刷丝蘸去污粉擦排风扇扇叶上的腻油,专心致志毫无防备,因此,一直堵在心头的话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

  “下次来的时候想着给孩子带点礼物,随便什么。”

  他停了会儿,“我最近情况不好……一觉醒来,几万块就没了,再一觉醒来,又是几万,挡都挡不住,也不知道怎么挡。刚开始,还觉着心疼,到后来,就没感觉了,倦了,木了……”

作者:    来源: 中国网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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