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14日,西北某空域,天空依旧是那样的湛蓝,广阔无垠的天空是雄鹰翱翔展翅的战场,也是飞行员搏击长空的战场。
上午11时17分,李剑英驾某型歼击机双机起飞,执行空中巡逻游猎任务。起飞、出航、空域动作和返航、解散加入起落航线均正常顺利。可是谁能料想,这竟然是他和自己心爱战鹰的最后一次飞翔。
“起落架好,大力臂!”“襟翼全放!”他接连向指挥员报告。
“检查好三转弯”“着陆!”指挥员回答。
战机下降高度,进入三转弯,加入下滑线,一切是那样的自如。
12时04分09秒,当战机的高度下降至194米、距离机场2900米时,发动机“砰”地一声轰鸣!座舱盖玻璃上殷红的血迹让李剑英明白了一切。战机失去了动力,发动机停车了!
“我撞鸟了,我要调整跳伞。”李剑英果断的报告塔台。
战机俯冲着,从座舱向前望去,一片片农田里,许多农民在忙碌的耕作,不远处,是星罗棋布的低矮瓦房……不好!
“看迫降行的话,我把起落架收起来了。”
“我把起落架收起来,迫降!”
最后一次报告,李剑英的声音依旧沉稳、坚定。
战机颠簸着滑过村庄上空,急剧下坠!丢弃心爱的战鹰?不!迫降场就在眼前,胜利在望!突然,一条水渠护坡拦在眼前,李剑英用力拉杆,战机抬头的同时,一声巨响!时间是12时04分25秒。爆炸此起彼伏,烈火伴随着滚滚浓烟冲向高空……
事后查明,沿战机下滑轨迹依次分布3个村庄、268户人家,居住着3500口人。当时战机上有800多公升航空油,120余发航空炮弹,1发火箭弹,还有易燃的氧气瓶等,如果跳伞后的战机失控坠入村庄,后果不堪设想!16秒的时间内,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生命和国家财产,李剑英三次放弃跳伞逃生的机会,用生命谱写了人民军队爱人民的壮美赞歌!
16秒,何其短暂,又何其艰难!这一眨眼的16秒钟,也许什么都来不及去细想,但那一瞬间的选择,却闪耀着一个人最本质和内在品格的光辉。
在跳伞与迫降之间,李剑英选择了迫降,保住了众多村民的性命;在信念与求生之间,李剑英选择了信念,为毕生的事业付出了最后一腔热血,献出年仅42岁的生命,换来了不朽的精神!
剑英,好兄弟,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你的战友大吕!
认识你时,我在师政治部,经常陪首长跟班飞行,做飞行现场政治工作。初次在飞行计划板上看见“李剑英”这个名字,就想此人一定是剑气侠胆、英姿勃发!几次跟班以后,才将你和名字对上号:高个子、沉稳、看起来有点腼腆的河南籍“老飞” 。
认识几年,我们并没过多交往,在机场或者营区见了,相视一笑,就算打过招呼。
记得在“非典”肆虐的日子,部队整编,几百号空、地勤人员奉命转场,我同车队前往。到达新机场后,车上十多人突然发烧,这还了得!我们被安顿在机场的指挥室和休息室,那仿佛是个临时的集中营,我们可以在机场内走动,却不得离开机场半步。
那天散步时,我们相遇驻步,第一次聊了很多话。得知我俩同岁,你大我少许,我该叫你老兄。谈起飞行,你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早就知道你技术过硬,若非超龄,你肯定是改装第三代新机型的种子选手!谈到家庭,你脸上隐约透出苦涩,前妻承受不了飞行职业的风险,执意要你转业,你在矛盾与痛苦中选择了飞行事业。在继续飞翔梦想的时候,又一个能够理解你的女人走进了你的生活,夫妻携手比翼双飞,蓝天谱写幸福篇章。
隔离的一周很快过去,我回了师部,见面聊天的机会很少了……
2006年11月底,我已转业离队一年,突然接到部队的电话,说你在飞行中壮烈牺牲,部队邀我归队参加你的事迹报道工作。在部队的日日夜夜,在战友和亲人的口碑中,在一桩桩催人泪下的故事里,我无数次为你的事迹所震撼,感悟到你高尚的人格魅力和博大胸怀……
从进入航校实现了翱翔祖国蓝天梦想的那一天起,你刻苦钻研飞行理论,严格训练,科学操作,用汗水锻造了翱翔蓝天的矫健翅膀,使自己从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成长为一名“全天候”一级飞行员,空中四机带队长机。22年的飞行生涯,你累计飞行5003个架次,安全飞行2389个小时,荣立三等功1次、二等功1次。
战友眼中,你是个对飞行训练精益求精的人。飞行前准备,不管哪个科目飞了多少次,都要反复演练,不放过半个疑点。无论是飞单机出动还是编队的战斗动作,你都能沉着冷静,按章操作,力求每飞一次都完成的完美无憾。5003个架次,从未发生过“错、忘、漏”现象和事故征候。
在飞行学院的同期学员中,你率先当区队长,率先入党,分到部队后,4次改装训练都是比别人先放单飞。同批的飞行员,有的后来担任了团长、师长,而你却是个普通的飞行员,对此,你坦然面对,从不计较名利得失。
为人忠厚善良的你,平时生活俭朴,每花一分钱都要精打细算,对别人却非常慷慨大方。每次外出驻训、疗养,你都要给留队战友带些当地的土特产、小礼品。节假日战友因事不能值班时,你都主动顶班,被大家称为“值班专业户”。让我们一起听听你妻子深情的倾诉:“剑英,2004年,我因长期劳累过度,不幸得了系统性红斑狼疮,住进北京空军总医院治疗。部队领导专门批假,让你到北京照顾我,在医院里,你陪我说话,给我按摩,病友和医生护士都夸我有个好老公。你打听到一个秘方,说是吃活蚕蛹有益于我治病,就要去买。当时正是大冬天啊,外面下着大雪,我说你别忙活了,这个天到哪里买?你笑咪咪地说,你别管,好好休息吧。寒夜里,你一回来就高兴地喊:‘我买到了,你看!’望着你头发和衣服上的雪花,我哭了……剑英,当你能够生还却放弃跳伞,把死的可能交给自己时,你可曾想起我?得知你飞行时遭遇鸟撞而失踪的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我当时就瘫软在地,失声痛哭。刚开始,我不理解你明明有16秒的时间可以逃生,但却始终没有跳伞。你匆匆离去,留下年迈的双亲,留下患病的我,留下年幼的孩子……现在,我理解了,你做得对,你是真正的军人!”
这些生活的细节又印证了英雄儿女情长的一面,对待妻子的万般柔情使你更加伟岸。出事后,妻子追寻着你的足迹在出事现场苦苦地寻找,最后只找回一块飞机座舱盖的有机玻璃残片,她将这残片制成刻有“英”字的胸坠,时刻佩带在胸前,也将你永远地珍藏在了心间。
剑英兄,感谢你的父母,他们不但养育了你,而且和你有着同样高尚的品德,他们在你出事后来到部队,你白发苍苍的父亲对着你出事的方向念叨:“剑英,你是英雄,可你怎么没把国家的飞机给开回来啊?!”他老人家为了其他飞行员的安全,要把你的抚恤金捐出来,将撞机的那条水渠改在地下,这是何等的襟怀与气度!你放心吧,他们失去了一个儿子,千万个战友都会待他们如父母!
剑英兄,你一定看见了,出事地点的老百姓,得知你酒量过人,纷纷买来好酒,洒在那块烧焦的黑土上,七八十岁的长者老泪纵横,仰天长哭,你是为他们而去的啊!
剑英兄,你一定知道, 2006年12月6日,空军党委为你追记一等功,并追授“空军功勋飞行人员”金质荣誉奖章;中央电视台确定你为“2006年感动中国人物”候选人;你战斗过的宁夏回族自治区区委、甘肃省委、你的家乡河南省委先后做出决定,号召全省(区)人民向你学习。你的名字响彻神州大地,战友因你骄傲,军队以你为荣,你可以含笑九泉了!
那次回部队,我抽空创作了一组反映你事迹的剪纸,火红的剪纸,分明是你的热血染成!战友们一篇篇回忆文章,一首首诗歌,汇聚成思念的河流……
人们称赞你是英雄,而我觉得你更是一条铁骨铮铮的硬汉!
今天,是你走后的第一个建军节,谨以此文献给你,我的剑英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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