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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轶事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7-23 09:28:55

  一

  榕江对岸传来“邦邦”桨洗声时,小城在氤氲的晨雾中醒来。罗线线准时支起临江的窗棂,对着还泛着漠漠雾气的大江,梳理她瀑布一样的秀发。懒懒地端一钵夜尿,蹬蹬下楼,再沿江堤石阶下到干枯的河床,走一会才能到中间瘦瘦的一湾浅水。把尿钵顺流地泡到江水里,再舀了上游的清水,对着江刷牙,洗脸。对岸洗衣妇人的笑骂声,声声入耳,线线是懒得去理会的。

  日头的光从对门骑楼的飞头,跌落在她家门楣时,线线才一扇,一扇卸下门板,把店门打开。照例的,老爹还未归来,自从前年轻度中风好后,就迷恋上了锻炼。每晨,天未光亮,提了两只“金龙鱼”油的空罐,散步到城东的老虎岽山,归时带上两罐山泉水,一天的饮用就全有了。这街巷同这城市一样的有了岁月。自城中心建了综合市场城西开了大自选商场后,时髦的人就少涉足到老街了,且罗线线从事的职业也象是黄昏的时装,谁还顾得当年红火整个小城的合宜裁缝店呢。现在也只有上了年纪的光顾她家的老店,抑或是闰年的时候,要求老爹为他赶制百年归寿时的寿衣,赶在端午节那天晒净压箱角,心满意足的等待归西日子的到来。线线像是失宠的妃子,落寞得火气愈来愈大,对什么事像也失去了意思。

  对门檐下,二丫头的油锅早已支起了,正冒着白烟。一锅的豆角已炸起,围着锅沿贴成一圈。线线是看不起二丫头的。把本地产的豆角说成是棉湖特产豆角。泛着白泡的油,也是从黑市一大桶十多元买的泔水油,且一锅油少说要炸三四天,生意却好得一天能炸几百块豆角。从早晨一直忙到上灯。二丫头被油薰得胖得没有腰身,如个葫芦,只能分辩出头和身。好命的却嫁了个白脸书生,在家赋闲着,一家的生计就指望这油锅,却还在城东买了套房。这世道都让狼虎之人发达,老实本份经营生意的人倒是吃了大亏。老爹从长乐一头挑着缝纫机,一头挑着她来到老街时,是寄在卖桐油店的檐下,开始了小城生活。辛苦了大半辈子,才奋斗有了今天这老店。阿妈的故事却是个迷,只知道老家的南山有一凄凄孤坟。随着年龄的增长,线线是愈来愈看不起老爹,何必吊死在一棵老树上,独受着几十年的孤独,也愈来愈贪恋要能有个妈子该有多好。矮脚老三民己长时间没有摆摊了,此刻又想起街口,他的摊前摆着几只死老鼠,日复一日的用他那蹩脚的普通话蒙骗着逛街的农村人。手提着广播吼他的老鼠药如何的了得,不毒小孩,不毒鸡鸭,单就只毒老鼠了。这些骗得了别的,还骗得了线线?从小同他玩尿和泥的小矮子,有啥事能瞒得过线线的眼睛,今天也油滑得能够哄骗人了。老三是不敢踏入她家店门的,每次线线就要奚落他的无能,只会想着歪主意骗乡下人的钱,有本事学二丫头把城里人也哄得摸不着头。线线是在那次马甲的摩托车胎被老三放了气,才开始注意到矮脚老三,每次叫卖鼠药时的心不在蔫,眼却直勾勾看她的失魂劲。

  二

  罗线线也曾经是压到过整条老街的一枝花,但却过早的凋谢了。十年前,老街还是这座城市的商业中心。小城还没有其他的娱乐、游玩设施。小城人有事没事总爱往老街钻,就喜欢这份人挤人,人挨人的热闹气氛。十八,岁的线线初中毕业后,每日守在店里头,帮老头子赶制衣服,自己也穿得花枝招展,引领着小城姑娘们的穿衣潮流。那时,每天有不少小姑娘,愣头小青年有事没事老爱往她店钻。罗线线根本看不起这些借故往她店里钻的小青年。直至有一天马甲的出现。在她少女平静的心湖,荡起了涟漪。

  是马甲的名字首先的引起罗线线的注意,使她想起老头子给制的马卦仔。马甲也像他名字样的厚颜无耻,谁看上了谁都可以要。从此像万能胶样的沾上了线线。三天两头往缝纫店钻,甜着嘴要线线帮他选料子。借量身的机会套近乎。或一个趔趄把身子趋向线线。罗线线是生怕马甲倒下去,情急之中张开双臂,接了马甲的身,绯红了她的脸。量完了却说是给姑娘制的,要挑艳艳的布料。如此故伎重演了不知多少回,线线一步步掉进了马甲设下的爱情陷阱里。终于有一晚,被马甲约了出来。在榕江的旧头上,脚淌着江水,把什么情话都说尽了。马甲说:“带你看样东西。”俩人回了马甲的单身宿舍。“线线,闭上你的眼睛。”马甲随手拉开了衣橱门,叫罗线线复睁眼,只觉得面前一亮。人头高的衣橱从脚到顶整齐的叠着一层姑娘穿的衣裙。线线一眼认出这每一件都含蕴着她的一份心血,出自她的一双巧手。马甲从后面一拥而上说:“线,这一切都是你的。“罗线线一阵的眩晕,像是喝了老家带来的“长乐烧”热血沸腾了全身。这一下线线含着幸福的泪花把什么都托付给了他。然而,线线的爱情却像是一现的昙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米八高身材的马甲,的确像齐秦歌里喝和来自北方的狼。在小城还没有几辆摩托车的时候,就己经拥有了“雅马哈”。驮着罗线线长发飘扬,穿街过巷,迷到了不少俊男靓女,投来羡慕的眼光。时常还能从马甲的嘴里嘣出几个港台明星的绯闻异事来。也常会拿些流行情歌逗乐线线。小城的青年根本还不懂追星,不敢像马甲样蓄着长发,吼唱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熊熊火光照亮了我。罗线线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是看不起了老街,看不起了老头子,矮脚老三就更不用说。幸福浸淫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正在罗线线沉溺在云里雾里时,只有一人虎视眈眈着线线,耿耿于怀马甲。打心眼里觉得马甲不是个好东西,却又拿不出证据来,证明给线线看。矮脚老三常常闷闷地枯坐在榕江的头上,茫然地看着南来的滔滔榕水同另一股横江水在瓦窑旁的江面相汇,漩着白茫茫的螺圈。心无来由的堵得发慌。像是有位佳人正被套在江心的漩涡里,自己却因不会游泳,眼睁睁看着人儿沉去,老三忽然就想到了线线,再没有了心性枯坐下去,匆匆的离开了。终于在一个傍晚,借着黄昏的暮色。矮脚老三把停在线线店门口的摩托后胎气门芯给拔了,解恨的扔进臭水沟里,哼着歌儿收摊去。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却正好被二楼阳台的罗线线看个正着。蹬蹬下楼拦住了老三去路。“矮子,你干啥偷鸡摸狗事了?”老三一听绯红了脸,吱唔好一会才嘣出句。“马甲,不是好东西。”“你偷拔气芯儿才是好东西?”“反正不是好东西,我劝你他远点。”“你这阳谷县的武大,凭啥要听你劝。”说着话,罗线线捡起街上的一块土疙瘩,一把打在老三的后脑勺上。老三不敢还手,急急择路逃了,任由线线叫骂,奚落。

  三

  老街宛若长在小城心脏的一颗毒瘤聚集了这座城市所有的脏,乱,差。每一届的政府上台都踌躇满志,想要整治好这块心病,到头来却落个虎头蛇尾的收场。老街依旧的破败不堪。旧城改造的口号天天吼,却很难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把这里的居民安置好。罗线线也像是没有着落的老街,一天天老熬了,成了怨妇。

  某一晚上马甲同线线再一次好后,从此的就消失了。线线寻到马甲单位,领导说马甲是上面下来的挂职的干部,时间满了就该回省城去,线线听了话,如遭晴空霹雳,心慌慌如断了线的风筝,找不着东西南北。不幸被老三言中,马甲甩线线就如甩一件衣服。罗线线得了一场大病,变得精神恍惚。常常一个人坐在店门口,一坐就是整上午。老头子看着心痛,摇头直吧息。“人还是安分守己好,看得清自己,看得清别人,踏实的做人,踏实的活着。”当初他就不主张同马甲好,觉得这后生小小年纪就太圆滑,太张扬,跟这老街是格格不入的。落得今天下场也只有怨女儿的轻率,让幸福过早的蒙蔽了双眼。这段时间,脚走得最勤的是老三了。过来同老头子闷闷的喝茶,有个粗笨活儿,抢了干,只装作不闻不问线线的心事。线线成了昼伏夜出的猫,白天无精打采,瘟了的鸡样守在店里头,到了夜晚却精神似猫头鹰。梳妆一新,穿戴时髦。却再不穿自己缝纫的衣裙,都是到专卖店挑的名牌时装。背挎个坤包,走在一坑一洼的老圩街头,心里犹然生出苍凉的感觉。她是愈来愈厌倦了老街的生活。日益喜欢进出小城正在兴起的歌厅,洒吧。学会了同男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懂得如何用自己青春的资本去赌男人的野心。

  事实上线线是在婷婷家的麻将台上认识花老板的。那晚线线想让婷婷陪她逛商场,正好遇上三缺一,罗线线只得临时上阵了花子荣看似那种稳重,成熟的男人,但有美女同台,谁还矜持得往。麻将搓得潇洒,钱输得也愉快,话里也尽显幽默,讲了一个故事。说他的一位生意场上的朋友,刚出道时安分守己,一次同漂亮的女秘书出差,晚上不得己同住一间客房。女秘书在房中间拉了布帘说:“谁过布帘就是禽兽。”朋友果真坐怀而不乱,一夜无事。天明女秘书白了朋友一眼。“想不到你连禽兽都不如,怎么做老板。‘丢下话辞职不干了。说罢花子荣独自先笑了,眼角去瞟了瞟罗线线,不经意的就让麻将子跳到台下。花子荣俯下身捡麻将子时,顺手的摸了罗线线的金莲小脚。看见每只脚指甲都涂着一个不同颜色的小五角星。失声地说:“天神,罗小姐真是太爱国了,五角星都镶在指甲上了。”有意捏着脚不放。“祖国在我心中,大地在我脚下,那像奸商有钱挣可以卖国。”说着话,线线想起了西门庆的嘴脸,厌恶的踹开缠脚的物,犹如摔一只缠人的小狗,并咯咯地笑着说:“我也有个段子说给大家听呢:有位大兵的右手让敌人炮弹炸断了,医生给接了一只勇于献身的女人的手,术后医生问他满意否?大兵说一切都很好,就是小便时抓住了老不撒手。”说罢用火辣辣的眼光看花子荣的手。花子荣却哈哈大笑起来。说:“罗小姐太伶牙俐齿了,说话像刀子样,不动声色就把我们男人给损了。”婷婷的老公也插话说:“你不知我们线线是刀子嘴,豆腐心呢!”罗线线故作受伤说:“花老板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我可是随便说说,那想真说中了某些男人痛处。”故意的就高挑了眉给花子荣看。花子荣说:“爽!我就喜欢交这类朋友。”

  四

  老头子不止一次的对线线说:“你这是在圩里挑裙子吗?总以为下一摊会有更合适的,等你走完街巷时,合身的其实早已错过了。又懒得再走回头路,我看你只会拣了个将就。”自从中风过后,线线愈来愈觉得老头子讲话像个哲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紧迫感也愈来愈为自己抓不住爱情而忧伤。随着同各式的男人打交道愈多,愈来愈厌倦男人把女人当宠物糊弄的生活。也愈来愈认命了,如此折腾来,折腾去又何苦。寻个自己爱的人,不如寻个会疼人的人。老三不就是吗?自从那次因马甲事遭线线奚落后,老三就逐渐少来老街卖鼠药了,到后来根本不出现了。人真是在的时候你不会去留神儿,不在了才想到他的好处,真是缺啥想啥,或许这就是思念吧!想到这,线线脸微微泛起了红晕。线线什么时候对人红过脸呢。

  又一次打麻将散台后,花子荣提出了要送罗线线回家。本来线线也是想一口回绝了,无奈夜太深了,只得顺花子荣个人情。车却反方向去了全城最有名的特美思大酒店。说无论如何也是要请美人儿一回夜茶。罗线线拗不过他,也就随了姓花的。花子荣一再罗线线不但人长得漂亮,也精明,自己经商十几年,但凡经见的美女,麻将,牌都是很臭的。罗小姐今天又一次让我见识了美女挫牌的机会,有个空一定邀请小姐再搏杀几场,过把瘾……线线看出姓花的是在慢慢磨时间,根本没有想送她回家的意思。男人真是给了棒子,他就以为可以顺杆而上了。线线说:“不走是是不?那我打的了。”说着佯装起身要走,花子荣哈哈大笑。“罗小姐也有怕的?来都接了还敢不′完璧归赵‵?”线线想怕是狼来了呢。一路上花子荣独自“啧啧”叹息。“如此漂亮的姑娘竟然住在老街的平民窑里。真是鲜花插在粪堆上了。”线经却说:“那才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衬托出我美呢!”你是该住在东区高级花园里的,要不到我公司做我秘书如何?”“我那敢啊!真进了你公司,我都会分不清自己是禽兽,还是禽兽都不如了。”“看,看罗小姐什么都不往好处想,净往歪思量。”

  说着话,车已来到老圩街口,罗线线忽然就叫花老板停车。她不想让花子荣看见其住的土楼,免得又受人家奚落。花子荣泊好车,乐颠颠跳下车开门,一把抱住了往外钻还未立稳脚尖的线线,激动得喉结一上一下的串动。“线线,打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跟我离开老圩吧,我供养得起你,让你过最奢侈的生活……”话未完,迅速的俯下头拥吻了罗线线。罗线线还未反应,整个人已溶入花子荣的怀里,没有了挣扎的机会,好一会花子荣才松开嘴。罗线线不顾一切,挣脱了手,顺势的给了姓花的一个耳光。“流氓”嘣出一句话,挎了坤包,一闪一跳向街的深处去。走不多远却听风身后有撕打声,罗线线止住脚回头从身形一眼就认出是矮脚老三,正被花子荣掀翻在地上。线线一下就意识到了怎么回事,脱掉高跟鞋跑回去,忙着拉开老三,并用鞋跟向还不收手的花子荣掴却。“姓花的你欺人太甚了。”罗线线叫呼着拉上老三,快速消失在暗夜街头。

  回到家里开了灯,罗线线才看清楚老三满脸的肮脏,两行鼻血,心疼的又哭又叫说:“你这侏儒,就你逞能,谁要你保护了。”一边拍打老三满身的尘土,左右检查身上的其他伤处。老三嗫嚅着嘴,“那还不为你。有了臭钱就敢在老圩胡作非为?”“我是爱他呢!你怎么就敢乱动手。你不是一走了之?你不是看不起我卖鼠药吗?那我就向外发展去……”

  矮脚老三给线线带来了喜讯儿,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原来是跟同学在广州学做服装的生意。这次回来是想同她商量,她同老爹不是会裁制唐装吗?现在有这门功夫的师傅都不多。自从亚太经合组织非正式会议在上海召开,江泽民同各国元首在会上穿上唐装。穿唐装成了新时髦,到外面一件花俏的唐装都卖到几百上千元了,所以想到一些布料让线线两父女设计制出样品来,再联系个服装厂大批生产,一定是可以挣钱的。罗线线听了话,好一阵的惊乍,多长时间给人忘记了的唐装又开始兴起了,这世事什么能够预料到,一直闹着想要如何拆了重建的老圩,新书记上台不也拿出了新方案来,老圩是不拆了,还要花上一笔资金去保护它,这是小城的活文物呢!广州的上下九步行街,状元坊不都是最能体现广州文化底蕴的地方吗?小城也要在老圩搞一条步行街,让老圩永远的老下去。老三有个打算把线线家的门面房花大笔资金装修一番,开服装专卖店,让线线负责店面工作,自己见则广州家里两地跑动,还愁不能把生意搞活。梧桐花开的那个早晨,线线早早起床送老三坐长途大客车出广州了。线线也是纠缠着要同去的,老三说这是去联系唐装的生意又不是去玩,等结婚的时候一定带她深圳,广州逛。线线也只有噘着小嘴一百个不情愿,每日早早的开了店门,翘首等待她的男人快快的带着喜讯归来,或几日,或一月,或几月……

作者: 霖都十二少    来源: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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