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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老宅易为春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7-20 09:08:36

  爸打电话问我暑假回广州还是留在青岛。我犹豫了一下,说我想回老宅。爸没说什么,默许我去。小时候便和爷爷奶奶住在老宅里,长大一些寄宿到学校里,一直到现在读大学,跟爸在一起的时间少的可怜。父子之间相敬如宾,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所以每次方暑假总是逃避回家——偌大房间里两个沉默的男人之间有些难以言明的尴尬。

  爸拜托几位远房亲戚清扫老宅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我谢绝了他们。老宅所在的镇子非常方便,日用品和饮食所需可在附近超市买到,煤气也方便,打个电话就有人送来。我只要自己做饭就行了。爸听几位远房亲戚说我一个人住在老宅里,有些担心,打过电话来。我让爸放心,说我想一个人好好复习功课以备年底考研。爸在电话里默然。

  老宅的院子很大,长满了槐树、榆树、枣树和梧桐。夏日荫浓,有些荒草的院子显着异常静幽。祖奶奶(爸的奶奶)手植的枣树有些苍老,斑驳的树皮开裂,闪烁着阳光的绿叶间吊着颗颗青枣。奶奶手植的那棵枣树依然茁壮,枝干弯曲成很好看的形状,椭圆形的大枣触手可及。我涂了驱蚊水清理院子里的野草,平整被雨水冲出的小沟壑。小时候爷爷也带着我清理院子,不过那时候没有驱蚊水,我们从厨房拿来未燃尽的劈过的硬柴,盖上艾草生烟赶走蚊子。其实院子里蚊虫难生,奶奶只是怕外面飞来的蚊子咬到我。

  我和爷爷拔草时候奶奶往往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飞针走线,为我和爷爷缝制非常舒服的布鞋。拔草的间隙我常常爬到石桌子上坐下,脚丫吊在空中晃来晃去,抬头让视线穿过枝枝叶叶之间的缝隙追逐天空中的流云。奶奶回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我在看云彩。奶奶又问我云彩好看吗。我回答说好看,象柔软的雪,一大团一大团的,咬一口一定冰冰凉!奶奶微微一笑,说看够了赶紧下来吧,别让爷爷又看到我上他的宝贝桌子!我小心地望一眼爷爷拔草的背影,跳下桌子偷偷溜到爷爷身后挠他痒痒。爷爷总会突然转身一把抱住我说是不是又爬上了石桌子。我则赖在爷爷的怀里笑的喘不过气来。

  那副石桌凳却是是宝贝,用汉白玉雕成,古朴典雅。那是爷爷的一位忘年之交送的,爷爷叫他庞叔。庞叔是一个手艺超群的石匠,他曾经被一位县官请去雕刻一座牌坊,县官许诺每琢下一两石末便按一两银子记工钱。庞叔为县官雕出了一座举世无双的“百狮坊”。牌坊完工后,县官为之倾倒,不想天下再有第二座如此牌坊,便在谢宴上毒死了建造牌坊的一干工匠,庞叔也未能幸免。爷爷每当谈起庞叔总是摇头叹气,叹他不能超脱钱财这身外之物,最终为其所累,一身惊世骇俗的手艺也没能有个传人。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爷爷不仅仅是叹庞叔,他还在挂念在生意场上沉浮的爸爸。

  我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清理院子收拾房间,给爷爷奶奶的遗像上香。时间过得真快,似乎昨天我还躺在院子里的凉席上午睡,奶奶为我赶蚊子,爷爷在旁边的石凳子上看很古旧的叔,今天我却只能面对爷爷奶奶的遗像一个人静静回忆那些个难忘的夏天。看着爷爷奶奶熟悉的笑容,鼻子突然有些酸。爷爷奶奶相继得癌症去世,他们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但是他们始终在痛苦中逗我开心,告诉我他们出一趟远门,嘱咐我一定要听爸爸的话……

  大门突然开了,从田地里回来的邻居柳伯看到老宅的门锁开了,进来看看是谁回来了。一阵寒暄,柳伯拉我到他家吃饭。我执意要柳伯带家人一块到老宅来吃饭,尝尝我从青岛带回来的特产。柳伯知道我的脾气,叫来了柳婶和孙子,顺便拿来了家酿的甘洌烧酒和才从田地里摘来的新鲜青瓜、豆角。番茄。

  爷爷曾经是名噪一时的厨师,我虽半点也及不上爷爷,但毕竟跟着爷爷长大,又有柳婶打下手,不一会桌子上便摆满了碗碗碟碟。柳伯的小孙子直流口水。我们斟酒开席。柳伯给我讲村子里镇子上的趣事,提起我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乡人。我给柳伯他们讲我在青岛的事情,讲大海和沙滩,讲浮山和八大关。柳伯的小孙子用心听着,忘记了吃手中的鳗鱼,不停地问我大海有多大?大海里有没有比房屋还大的鱼?比房屋还大的鱼吃不吃人?我说这么多问题我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要不改天我带他去看海吧。他听了非常高兴,马上问爷爷奶奶去不去。柳伯说要在家里喂鸡和狗,所以去不了。他马上撤住柳伯的衣角说爷爷奶奶不去他也不去,仿佛是我硬要掠他去看海……

  门外有汽车声,有人推门进来。“爸”!我有些吃惊。爸有些不自然的说到济南见一个客户,顺路来看看我。柳伯说太好了,父子俩都回来了,今个儿不醉不归。那晚大家的话斗特别的多,你一言我一语间喝光了柳伯那坛陈年好酒。三个男人醉的淋漓尽致,醉的不省人事,柳婶一个个把我们掺到床上,盖好被子。

  第二天一早醒来,浑身酣畅,柳伯酿的酒真是好酒!

  爸已经起床了,在堂屋里默对爷爷奶奶的遗像。见我醒来,催我洗刷吃饭。院子里的石桌凳上摆上了雪米粥、香椿炒鸡蛋,还有一盘我最爱吃的炸知了猴。我好奇地望着爸,问:“爸,你竟然会做饭?”爸说:“傻小子,你爷爷可是我亲爸,虎父无犬子!”早饭弥漫着爷爷的味道。我突然觉得爸很亲近,毕竟我身上留着爸的血。我不熟悉爸,我却熟悉爷爷和我自己。吃完早饭,我们一起洗碗。我问爸哪里来的知了猴,超市卖的没有那么香!爸说昨晚开车到村头的小树林顺手捉的,用车灯和手机灯照着。我说爸你不是来看我的吗,怎么先去捉知了猴。爸说以前听爷爷说我最爱吃知了猴,所以才特地捉了给我。我的心一颤,望着爸说爷爷也说你最擅长捉知了猴,要不爸今晚你教我捉吧?爸面露难色。我泄气地说那算了,爸你忙吧,以后还有机会。爸忙说不忙不忙,晚上我们就去抓。

  我们买来了手电和长筒靴(爸说防蛇),迫不及待地等到晚上去捉知了猴。它们晚上时候会破土而出,悄悄地爬到树上蜕变。我们只要用手电照在树上寻找就可以了。爸教我那种树上容易有知了猴,它们一般爬到什么位置。望着爸微胖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朱自清那篇《父亲的背影》中感动许多人的父亲爬月台的情景。儿子与儿子,父亲与父亲,总是有些共同的感动。我们收获颇丰,我说爸我们打道回府吧,不要赶尽杀绝,明天再接着来。爸说知了猴越来越少了,他小时候到处都是。我说肯定是爸你给捉光了。爸说不对,是我给吃光了!于是我们一路争论着回到老宅。

  我和爸再老宅里一起住了一个周,白天再院子里看书,晚上一块抓知了猴,在一张床上睡觉。我突然觉得有好多话要和爸说,却又不知道从和说起。于是就从最近的事开始,说到我的女朋友,说到我今年下半年的计划……

  一个星期后爸必须走了。我帮爸收拾东西。爸有意无意地说又要会广州了,一个人面对一所大房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说我和你一块回去吧。爸不敢相信似的看着我,确认没有听错之后拉着我的手说太好了。

  我和爸在临走之前彻底清扫了一遍老宅,并且约好中秋节那天一块回来摘枣,不论我考研复习有多忙,不论爸的生意有多大,不见不散!

作者:    来源: 榕树下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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