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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闰土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7-17 09:14:19

  看到建云,我想起了闰土。

  建云是我童年时最要好的伙伴,我们住在一个巷子里,两对门,还有点远亲。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在困难时期,经常互相帮衬着过日子。大人们说,邻居几十年,是前辈子的缘份,不亲都喊亲了。

  建云和我同年,我略大一点月份,都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穷人家的孩子,过早地承担起了家务,十来岁开始,我和他就一起挑水、挑煤炭,假期里还去锤碎石,挑石灰挣学费钱。就这样,我们慢慢地长大了,初中同班,是在镇上的读的。

  他从小就很聪明。他爸、妈都有文化,爱看书,家里也有很多书。他受父母的影响,也爱看书,看完后讲给我听,他会讲很多精彩的故事,我慢慢地也有兴趣了,就跟着他一起看,看的主要是小说,我记得有《水浒传》、《李自成》、《大刀记》、《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等,大略有好几十本。我热爱文学,应该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他很能干,很能创造。他爸是个钳工,他随时在他爸那里,用木头、铁丝、铁皮等做成象飞机、轮船、手枪之类的一些玩具,他还能在木头做的轮船底部安上铁皮涡轮,用橡皮筋绞着让涡轮旋转,放在水里可开得很远。最值得夸耀的是他有一手打弹弓的本领,用弹弓把一块小石子发出去,二、三十米内的鸟儿应声落地,我们在挑水、挑煤的路上,他都要打几只,回来后放点盐,用南瓜叶包上,放在火里烧熟吃,又鲜又嫩又香。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回想起,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滋味,比任何宾馆酒店的美味佳肴都令人难忘。

  他很热情,对我们过去的友情十分珍惜。八十年代初,我已经在邻县工作了,有一年冬天,他给我来信,说这个冬天他打了几十只鸟,全腌干了,等我过年回去下酒。我感到特别温馨,不是为那腌鸟的美味,而是建云那浓浓的情义。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和他生分起来,书信没有通了,他家也从我们住的巷里搬走了,几次我去找他,他很忙,没有多话,象仅仅认识的人一样,打个招呼递支烟,没有寒喧,也没有问候,更没有叙旧谈心。有时我看着他,感慨说:“你太辛苦了。”他苦笑一下,摇摇头说:“有什么办法,一家人还得生活啊!”我心里很惘然,也很失落。但我理解,他的家庭负担很重,新修了房,有俩孩子,大的在外读高中,小的在本县县城读初中,正是大量用钱的时候。父亲早已过逝,母亲还健在,患有腰椎骨质增生,时常发病,发病时生活都不能自理。妻子照顾家头,一家生计就靠他一人。他继承父业在小镇边上开了一个钳工房,以钳工为主包括车工、焊工在内,从事机械维修。收入可观,就是太劳累,我到他那儿看过,是一项重体力的技术活路。我完全理解他除了挣钱养家,其它的都无暇顾及的心境。

  我已有好几年没见他了,这次不是他喊我,我还真的认不出来。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不到四十岁的人,已满脸皱纹,肤色黝黑,头发乱糟糟的,一脸胡子巴茬,完全象一个五十几六十的老头。

  我无法把当年那个看过很多书、聪明睿智、很能创造、很热情的天真少年和眼前这位胡子巴茬的小老头联系起来,于是我便想起了闰土,难道我这位儿时最好,也是让我最难以忘记的伙伴真的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了,真的就象闰土一样麻木了吗?我好悲哀!

  然而,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这次见面,他紧紧拉住我的手,不停地嗔怪我为什么不去他家耍。接着,硬把我拉到他家里,倒了两杯酒,和我摆起很多少年时代的往事。我问他现在的情况,他告诉我,大女已考上大学,小女还在读高中,负担仍然很重,不过要好了,就辛苦这几年,等孩子们都工作了,自己积攒点钱,就养老了。他还和我说起要新增两台机床,把业务做大,他要我退了休也回老家居住,好天天陪我喝茶聊天。

  我这回真正的欣慰了。我忽然明白,建云不是闰土,我们这个时代也不是产生闰土的时代。他负重着,但并没有被生活的重担压垮,他还是象当年一样睿智、一样富有创造力、一样热情,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我想,生活是平淡的,但平淡的生活并不意味着就无味,有滋有味的平淡生活才是真正的人生。

作者:    来源: 榕树下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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