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一张纸片,也可以划破皮肤,流出红色的血来,且能感觉到很疼。这就是我们的生命,脆弱甜美,容易受伤,又能忍耐痛苦。只是时间会使伤口愈合,皮肤会掩埋掉伤痕,直至我们忘掉受伤的曾经。
习惯了行走的如风般感觉,就渴望不停不停地走下去,有方向的开始,没有方向的结束。雪山、湖泊、草地、森林。最初是寻找风景,走着走着,便随处即景,又或者无景亦景,到最后,心即是景,景即是心,又或者物我两忘。
画花开的人很多,为什么没有人画落花、谢花、凋花,或者枯叶、干枝?是否我们只想要歌颂生命的甘美,厌弃生命的凋零?但甘美的曾经与凋零的永远,都属于生命的部分,都应该被尊重。
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真的还有人相信婚姻的神圣与完美吗?常常,十年的婚姻仅仅反映了一个年份,而那段曾经,只有用“感情破裂”四个字来表达。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问过两个男人,他们都回答:你的问题没有人能回答,这是世界难题。我觉得自己很愚蠢。
凌晨4时,在清凉如水的空气里,等待流星雨,什么也没有看到,但却闻到了白昼里闻不到的气息。清新沁凉。潮湿滋润。因为有曾经的白昼做对比,才能珍惜美妙的这段时光,然后保留这份美妙的感觉,变成记忆里的永远。
夏日里,风吹过稻田的声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歌曲,真的非常动听。风中的稻子狂欢舞蹈,那种动感的美,凡高把它画进了画里,他有一双上帝才有的眼睛。他把自己的才华献给了渺茫的希望,他使自己的作品成为了美的永远,而把自己变成了悲剧的曾经。没有曾经,没有永远。
两个相爱的男女,说,我们要永远地爱下去。如果有永远,就一定有曾经。永远将会和曾经一样长。
夕阳里,三角梅沉醉一般地盛开嫣红的花朵,以死亡的美态迎接夜色的到来。它的曾经是花开,它的永远是花开。
在凤凰的那个深夜,穿过那条都是临江客栈的小巷,你问我:你会永远记得我吗?我点头说:会。那次旅行回来之后,我为你写了名叫《陌路》的歌词,用手机短信发给你,你谱了曲做了歌,在电话里唱给我听。那些如水的曾经,就汇流成了记忆里永远的小溪。
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以前以为会一直都记得,不用写下来,不用留照片或者信,它们那么深刻,一定会记得很清楚直到永远。但是,后来时间证明我错了。很多曾经的事,我都在慢慢遗忘掉。痕迹在渐渐消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和某个人说了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脸上有过怎样的表情,心上有过怎样的动静,……都在记忆里慢慢地消失。慢慢地消失。永远地消失了。
有些曾经必须遗忘,有些曾经最好放弃。
记得高中毕业回老家参加全国高考的那年夏天,正午酷热的日头下,破旧的长途汽车在东南沿海岸线奔跑。我已经非常疲惫并且晕车,刚下飞机,连午饭也没有吃。但什么也吃不下,只觉得那种热要把人快逼疯掉。一层一层的汗水粘在背上,使人呼吸沉重。身边的人全部在说我听不懂的福建方言,只有爸爸说,坚持一下,快到了。那时侯,我觉得那种孤寂快要到达自己能够坚持的极限,但是我还是在强忍,希望可以马上抵达目的地。实在太过辛苦。
但回想起来,那其实不算最艰苦的一次记忆。现在回想曾经,生命里很多次感觉到达极限的瞬间,都还是可以挺过来的,因为生命那么坚韧。有时甚至超乎所有的想象。
拯救世界的应该是,蓝色。比如大海。地球是一个蓝色星球,如果没有海洋,人类的生存将会怎样可怕。山的曾经可能是海,海的永远可能是山,也就是在沧海桑田之间,人类繁衍生息,孕育了文明。
如果可以选择曾经,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愿意放弃自己的曾经,重新来一次曾经。但我们已经无法选择,所以曾经就这样与我们,如影随形,直到永远临近。
有时,当黑暗隐藏了明亮,我会爱上曾经的暖意;有时,当酷热淹没了阴影,我会怀念曾经的清凉。而更多的时候,从曾经的困顿中仰起首来,是那么地向往永远的自由不羁。只是,可以看到的永远那么遥远。
曾经的曼陀罗花,开放在永远的恩赐里。我记得它们洁白的清香气息,如同记得永远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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