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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指微凉的转身 
http://shuangyashan.dbw.cn   2007-05-11 09:11:00

  在黑暗的拐角,我又见到了那个男人。

  我无比憎恨这个世界的单薄,或者是稀释了过多的世俗,往事总是如此不堪的存在在过去。

  又梦到了他,一个没有说一句再见转身就离开的男人,有着无比坚毅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吐气就有微凉的薄荷味道,从他周身的每个毛孔,肆无忌惮的散发开来。

  我以孤独的姿势等待他的到来,终于,他还是来了。

  他也是孤独的,我想,或者,比我更甚。

  但为何当初会离开了,他说他是磐石,爱情来的时候,就生了根,不会轻易的移动丝毫。我在午夜里哭泣,用这样的方式惆怅过往。有时能梦到他,他在梦里冲我微笑,微笑很淡,有时象隔着一条宽宽的河流,能看到彼此的表情,伸出手来,却无法触及他的温度。

  他在我的楼下一次次喊我的名字,坚贞不屈的喊,没日没夜的,象只黑色的猫,戴着暖暖的帽子,雪花落在他的帽檐,他有着如同动物般黑色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和神情。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轻轻怯怯的走进他,如同往日里沉睡的猫,我不敢惊醒,怕他把我咬伤。

  但是他轻柔的把我抓进他的怀里,那里有着温暖的气息。我叹息的吸吮着,灰色灯芯绒的外套,散发着高贵的光芒,刺痛着我脆弱的神经。

  他低下头来,唇上就有了些许亮色的唇彩,那是我钟爱的颜色,一直把它们深深浅浅铺在自己的嘴唇上,他笑着用手背轻轻的把那一点粘稠印下来,然后珍藏的放进衣兜,他说,末,我要把你带进我的心脏。

  他总是这样会说话,我亮晶晶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庞,瘦削英俊的如同王子,笑容纯净且温暖,他在我耳边说的话,是那个冬天最温暖我的火种。

  我把这些火种种在泥土里,希望来年能生根发芽。

  我还是会一个人的时候去街中央的那家电影院去看电影,那是家与众不同的电影院,会放些经典的蓝镜头,在一个人的黑暗里,我会拼命用力的去想他,想他昨晚的唇落在我的耳际,我轻薄狂妄的笑声,流淌在黑色的长夜里。

  他的睫毛长到可以轻轻刷去我脸庞碎碎的雪花,微凉的肌肤却有着令我温暖心安的寂寞。是的,他的寂寞,我的孤独,加起来,就是微温。

  我们两个人,用微温来诠释冬天,依隈在一起,抵挡寒风的来临,畅想春天的鸟语花香。

  电影院里都是情侣三三两两,我一个人的影子显得格外突兀,我看不清自己惊慌失措的神情,却能抓住自己微弱的心跳,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劈劈啪啪响个不停。

  你是多么的令人担心啊,你知道找不到你的感觉吗?我真的快疯了,你看我的手,已经冰冷了。他说。

  我握住他苍凉的手指,细长的,纯净的,苍白的,没有任何紊乱纹路的,象新生的婴儿般,有股干涩的温暖。

  我笑了,笑容很甜,因为他说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句让我雀跃的情话。

  我很享受,我说,以后我不会再丢失,我要为了你而存在。

  是的,为了一个人而存在,多么美丽的誓言,在这个誓言里,我忘却了自己的特征。我愁肠百结的站在每次和他分别的十字路口,对刚刚过去的那段温暖的时光说再见,却忘记和他挥手告别。

  在他的记忆里,爱情也是如此孤独。所以,他的孤独早就侵入骨髓,让人透不过气来。

  在街角的一家灰暗的小店,他给我买了蜡染的衣和牛仔布做成的裙,窄窄圆头的鞋,他说真漂亮。

  我在每次约会的时候都穿着它们,宛如一场华丽的演出。我穿越树林和马路,朝他宽大的怀抱奔跑而去,等待着一场赞美,一场甜蜜湿润的吻,铺天盖地的洒在我的发际和皮肤。

  我是如此渴望他的奖赏。象一只求宠的动物,趴在他温热的脚尖,希望他时时蹲下身来,用他长长的手指,掠过我的肌肤,把我抱在他最靠近心脏的地方去。

  很久没有光临的电影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了门,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每次经过,我都心生落寞,但却是稍纵即逝,我知道他不喜欢我眼神中的忧郁,于是我尽量让自己变得欢喜起来。

  我喜欢看他满足的表情。在冬天的夜里,也闪闪动人。

  多年以后,我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惧怕他生气的嘴角,因为与此相比,我更惧怕寒冷。

  我常常在冬天的时候冻伤了手和脚,红红的,肿肿的,有时还会裂开大大小小的口子,从里面渗出粘稠鲜红的血液,染脏我的衣服和课本,但是有了他的出现,冬天我的手和脚不再有冻伤,它们总是粉粉嫩嫩的,如同葱白的部分,让人心生喜爱和怜悯。

  所以,我那么眷恋着他。

  他的家在东北的某个小镇,在冬天的时候,会比北京更冷更冷,冷到不能出门,会把鼻涕眼泪甚至小孩的尿液冻成冰条。他对我描绘起他的家乡,双目会含泪,他从不说他的家庭,但他会说他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叫蜜糖的一只小狗,甚至,有时候,眼神迷惘的时候,宠我的时候,他同样会喊我的名字叫蜜糖,我也不反驳,不挣扎,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好听极了的名字。

  我同样对他说我的家乡,在江南的某个地方,会盛开白玉兰,夏天的街道就会落英缤纷,他的目光中就有羡慕的神色,央求我带他去,他说他会爱上那样的地方,爱上那样的情调。我得意的转过头去,向天空飞过的云彩微笑。那家电影院不知何时换了主人,照样营业,只是不再放我喜欢的老片子,每次经过,总能听到打打杀杀或者震耳欲聋的声响,老板是个粗粗壮壮的男人,喜欢美国的大片,和国内的垃圾抢打片,每次我都是竖起了衣服领子,狠狠的遮了耳朵,忿忿的经过。

  我走了一段后蹲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开始小声的哭泣,兜里的手机时刻在响,他在找我,可是第一次,我不想让他找到,我想逃离,那家电影院破坏了我今天约会的好心情,他因为负起全部责任,因为我还没有把那部〈〈甜蜜蜜〉〉看完第六遍。

  他在马路边上找到我,我哭肿的眼睛,透露了我的荒诞。他可能理解了,也可能被我骗过去了,你瞧,我就是喜欢耍些小伎俩,让他看不透我,却离不开我。

  果然,他中计了,他说,我真不该在先前阻止你去看那些蓝色的电影。

  我用哭泣,恶人先告状的抹去了我又一次失踪的错。

  学校浴室的水龙头又坏了一个,它们总是接二连三的一个个的坏掉,却总不见有人来修,于是很多人光着身子排着队等待使用同一只水龙头,那真是壮观的场面。每次有个人得到了使用权,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一遍遍的擦拭身体的个个摺皱部分,惟恐落掉一些难以觉察的角落,然后再心急如焚的等待下一次冲洒。

  这个时候,我会依着光洁的大理石柱平心静气的等待,象男人般审视每一具鲜活的躯体,她们生机勃勃的绽放着,看上去任何一个都比我生动,鲜艳,我含羞的躲开视线,也许站在这里审视的人不是我,而是他,他会不会从此就会把我扔弃,因为和她们相比,我俨然就是个未发育完全的小花苞,而这个小花苞,藏在巨大的黑色衣服里,看不到真实面目,恍惚了他的神经。

  于是我在他面前坦然的剥去我穿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黑色的大衣,脱去我乳白色的白衣和黑色丝边的内衣,瞧,我真不该穿着黑色内衣来扰乱他的视线,我明明不是一个性感的女人,理应和所有的良家女人一样,穿着白色纯棉的内衣,出现在她们深爱的男人面前。

  是的,蛊惑,我在蛊惑他,我在我的身体还没完全做好准备之前,就作好了蛊惑他的准备。

  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在我光洁的身体跟前轰然倒下了,我趴在冰冷的地上用力呼喊他,可是他不说话,也不睁眼。

  我说你是怎么了。

  很久,他睁开双眼,长时间看着我,直到我的周身被冰冷的冬夜,裹成一只冰雕,他才伸出手里,颓然的叹口气,狠狠的把我抚进怀里,一下下用力亲吻着。

  我们抵死吻在一起,象两条濒临死亡的鱼。

  在他醒来之前,我不想醒来,因为一旦醒来,我就会逃走。

  他亲吻了我的脸庞,我的身体,然后用他宽大的臂膀把我抱进冰冷的被窝,然后同样脱光了自己,爬了进来,他修长的腿和胳膊缠绕住了我,我在他的颈项贪婪的呼吸,寻求体温。直到清晨第一束阳光照了进来,我的他在我耳边用极度庸懒和暧昧的声音告诉我,亲爱的,春天来了。

  窗外的春天来,我们的冬天也过去了。

  每次上街,我都避开了那家轰隆作响的电影院,我买了正版的〈〈甜蜜蜜〉〉,放在枕边,黎明和张曼玉每天都会冲我微笑,睡前笑,醒来也笑,邓丽君不知疲惫的展示她的甜蜜和忧伤,在春夜里,竟然也如此妩媚不堪,我未曾想过。

  只是那张碟,我再未塞进DVD里,重新观赏过,我忘不了在一个人的电影院,周遭情侣三三两两,或微弱或强白的灯光披在我孤独的肩膀时,那样的惆怅和欢欣。我怕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感觉。

  命,这就是命!

  你又在夸大其词了,他说。

  有时候,我不明白,他是真的了解我,还是只想改变我,在时光的荏苒中,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明显时,我透露了我的言不由衷,我的虚情假意,我对他开始凶巴巴,指挥他为我做这做那,我的筹码只有一个,就是他对我的爱。

  是的,他不无一次对我显示出他对我的爱。这样的爱让人懈怠,我就这样懈怠了我对他的爱。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他说他要出去买包烟,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找遍了每个我们就餐的小饭店,光临过的花店,甚至我去了那人声鼎沸的电影院,他都不在,我徘徊在深夜或白天的街道,祈求能见到他终年如一日的身影,然后,总是颓然的失望而归,我在张曼玉和黎明的笑容里逐日老去,在卫生间的镜子里,我清晰的看到了盘旋在我头顶的白发。

  我惊恐的发现,我的黑眼睛变成了黄色,那是猫的眼睛。犹如第一次,我看到我的他,在冬天的晚上,在我的楼下一次次喊着我的名字,任凭雪花飘满了他的帽檐,脸庞和睫毛。

  我是个自私的女子,我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恨入骨髓。

  我找不到他了,他第一次,失踪了。

  许多年过去,我搬了家,因为我的抑郁症再也不能忍受没有他的气息的家。

  我搬了又搬,直到最后,我又搬回了原地,是靠近那家电影院的一个院落。我在午夜散步时经过那家破败的电影院,于是,我看到了他。

  他仍然瘦削,靠在电影院外那棵老槐树旁,他抽烟的姿势很好看。长长的手指仍然透着诱人的光芒。我先想喊他的名字,可是我竟然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我那么多年寻找的爱的人,在再次找到的时候,我竟然忘了他的名字。

  我的眼里含着泪,我转身,我要逃走,然后在我的眼泪掉落之际,我听到有人在身后低低的喊:

  蜜糖!

作者: 红妆淡抹    来源:     编辑: 关云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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