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20日,两年前首次访华的伦敦交响乐团,与32岁的首席客座指挥家哈丁一起,“回到”北京舞台。我真庆幸乐团又一次在巡演中舍弃老家伙——非有不敬之意,只因新上任的伦敦交响艺术总监葛杰耶夫,我们已经听得太多。而要不是哈丁来,我们便会少了一次如此摸得着、看得见的马勒。
哈丁以舞蹈般的身姿挥就的马勒,是多么忧郁迷人的文青,同时深广得令我透不过气来。他像头年轻的狮子,“哈,哈”大张着口呼气,闯进柏辽兹的奇幻梦境,然后变身为当中的魔法师。他的斯拉夫的捷克,明明如瓶子倾侧后的行云流水,超越堤坝。更不要说他分别让复杂疯癫的柏辽兹与悬念密布的马勒第五,与返场曲的流行声响《星球大战》的主题曲,衔接得如此戏剧化且有趣。单是“星战”末尾他一激灵让指挥棒脱手飞出去,便令人热血沸腾:“冲动”这玩意可不是会砸烂吉他的摇滚青年专享的权利啊!古典音乐并不一定正襟危坐,然后恹恹欲睡,然后坐等新浪潮扑来,奄奄一息的啊。
就这样,这个白发老者占了半数的百年乐团,被笼罩在了活力勃发的青春期下。
那些批评、质疑哈丁“太嫩”的英国乐评们,要不是抱着保守偏见不经大脑地说话;便是看不惯这么属于世俗的音乐:他在台上制造的声响冲击力是有形状的,能化作一阵阵急遽气流扑面而来。于是,虽然疲劳工作了一天,我仍愿意暂且抗拒回家洗个热水澡、倒进沙发的诱惑,而连续两晚饿着肚子从头到尾坐在剧场内。让具体的果肉般结实的音乐,拍打作痛的前额。
我知道音乐家都喜欢纠正“看音乐会”为“听音乐会”;可这一次我非要用“好看”。这么“好看”的音乐会,你根本不会记得屁股其实已在椅子上坐得生疼。
“看”完了,脑子里嗡嗡地回旋已停止了的音乐,过了一昼夜,仍像发着低烧一样;一边还闪烁着这个画面:哈丁有一回示意后方的号角吹响,做出了个迅速向前抛掷的“投篮”姿势。台左侧,低音提琴的老者越过琴,趋前吃力地翻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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