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上初二的时候,我就听说有个台湾女子叫三毛,她风尘仆仆地奔赴那遥远空旷的撒哈拉沙漠,去感受异地近于原始的生活;她又不辞辛苦地走遍万水千山,了解各地的人情风俗,然后写成梦一般奇丽的文章,用感性的笔触感染着每一位读者。
我没见过三毛,但读她的文章就像与好友促膝谈心,有种“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亲切感。平易近人,直抵人心,是三毛行文的特色,我想这一点弥足珍贵,毕竟不是随便哪位作家的作品都会让读者生出“亲切感”来的。
三毛的文章像山间的小溪,缓缓地流淌,带着时远时近的声响,所以读起来会得到视觉和听觉的双重享受,令人赏心悦目。她又绝非是以喜闻乐见之名,行陈词滥调之实,虽然里面没有富丽堂皇的辞藻,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它的气息足以逼得人不得不生出一分喜爱。王国维说:“文章之妙,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娱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三毛真是深得其中三昧。有人认为三毛的文章之所以写得好只不过是因为去了撒哈拉沙漠的缘故,此言差矣!说此话者莫非心存几分嫉妒?若真如此,那么,你何不也去一趟沙漠,让写作水平提高一些?要知道,去过撒哈拉沙漠的人绝非三毛一个,然而能在撒哈拉沙漠写出这许多脍炙人口的佳作来的,除了三毛,还有谁呢?
我想,三毛写文章肯定如李白酒后做诗一样信手拈来,挥洒自如。那么,她无疑是一位上好的作家了。但是,她却不承认自己是。她在一次谈话中说:“作家应该是有学问或者有才华的人,而我呢?当了六年的家庭主妇,不曾是专业作家,以后也不会是。”三毛重视生活,远甚写作。“我之所以写作只是有感而发,我的文章就是我的生活。”
真正有才华的人大都虚怀若谷。
生活中的三毛努力使自己平凡,她说她不喜欢做“特殊的人物”,她甚至认为做特殊的人物是“可耻”的。但她在平凡中却也有与众不同之处,她轻常人之所重,重常人之所轻。作为女性,能够跋涉万水千山来到黄沙漫漫寸草不生的荒漠,不能不说是奇异而勇敢的抉择。她又肯长期居住在那里,与哈拉维人交往,她的意志是怎样地坚定!三毛又是个“自由主义者”,她说:“我是一个像空气一样自由的人,妨碍我心灵自由的时候,我决不妥协。”只要是她自信正确的事,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能阻止她去做。
三毛是慷慨的,又是善良的;是乐观开朗的,又是悲天悯人的。她与荷西在沙漠的生活很清贫,但她时时处处帮助哈拉维人。送他们东西成了她的乐趣,哈拉维人毕竟是被现代文明所遗忘的人,他们有时会偷用三毛的东西,三毛当然也很气愤。但她的气愤绝不是因为丢失了一两件小物什,而是为那些不文明的人感到可悲。
司马中原说三毛是一朵仰望的云,彭歌说三毛是沙漠的奇葩,痖弦说三毛是穿裙子的尤利西斯,合起来看,三毛是一个“真正生活过的人”。生活中的人到处都是,而真正生活过的人就很有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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