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摆动先生(2)
他还不太大,所以,在这些皮带的拔河赛中我们还能够获胜,但是,每一周这种力量的平衡都在发生着转移。他长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壮。很显然,不久之后,他便会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要有力了。我们知道,在他把我们拖到一辆飞驰而过的汽车的轮子之下丢尽颜面地丧命以前,我们必须要学会驾驭他,并且教会他尾随在主人身后。我们的朋友中有一些是非常有经验的养狗者,他们告诉我们不要匆忙地去进行服从训练。“这太早了,”其中一位建议说,“你们应该尽可能地让他享受他的幼年期,因为这段快乐的时期很快就会过去了,这之后你们就可以开始认真地训练他了。”
我们听从了他的建议,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会让马利完全地随心所欲。我们制定了规则,并且尽力去坚持执行。床和家具属于禁区。在抽水马桶里喝水、闻胯部以及咬椅子腿,都是会遭到斥责的违规行为。“不”成为了我们最喜欢使用的词语。我们用基本的命令来与他相处——过来、待着别动、坐下、趴下——但是成功率却很低。马利年轻、亢奋,任何事物都属于他的关注范围。他是如此兴奋,任何相互作用都会让他处于越墙而过一般的极度的激动和狂乱之中,就仿佛喝了三杯浓咖啡那样精力充沛。我们直到几年之后才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他却显示出了后来成百上千次难以控制的行为这一情况的早期征兆。用教科书上的术语来说,我们的小狗患有专注度缺乏、过度活跃紊乱症。
尽管处于青少年时期的马利举动是那么地滑稽和古怪,但是他仍然在我们的家庭以及我们的关系当中,扮演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角色。通过他的无助,他正显示出了詹妮能够处理好这种母性的养育工作。他在她的照料下已经度过了好几个星期,而她并没有把他养死。恰恰相反,他正茁壮成长着。我们开玩笑说,或许我们应当开始停止给他喂食,从而防止他发育得太快,这样便可以抑制他的精力和能量了。
詹妮从冷血的植物杀手到养狗妈妈的转变,继续令我感到惊奇不已。我认为,她的这种变化和能力,也让她自己吃了一惊。她是一位天才。有一天,马利开始剧烈地呕吐。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他正处于危险之中,而詹妮则已经站起身,朝他扑了过去,用一只手用力地将他的嘴巴掰开,而另一只手则伸进了他的咽喉里,捞出了一张很大的、满是口水的玻璃纸。这一切结束之后,马利发出了最后一声咳嗽,用尾巴撞击着墙壁,然后看着她,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我们可以再做一次吗?”
随着我们与这位我们家庭的新成员相处得越来越舒服和融洽,我们也开始更为轻松地谈论起以其他的方式来扩大我们的家庭。在把马利带回家的几个星期后,我们决定停止使用避孕措施。那并不是说我们决定怀孕,这对于两个致力于尽可能不作决定的人来说,是一种极为大胆的姿态。我们仅仅只是决定停止避孕而已。我们意识到这种逻辑会有些令人费解,可是,这会以某种方式让我们两个人都感觉更好。没有压力。完全没有。我们并不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们只是打算听其自然,让该发生的事情发生而已。
坦白说,我们有些害怕。我们有几对夫妻朋友,他们尝试了几个月甚至几年想怀上宝宝,却并不走运,结果,他们逐渐把自己令人同情的绝望感受公布于众。在晚餐聚会上,他们会着迷地谈论着医生的观察、精子的数量以及定时的月经周期,这些内容会让桌前的其他人感到十分不适。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说些什么呢?难道说:“我认为你的精子数听起来刚好啊!”要忍受这些话题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差使。我们非常害怕自己也会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当中去。
在我们结婚之前,詹妮曾经受过几次严重的子宫内膜异位的痛苦,并且忍受了腹腔镜检查的手术,把多余的伤疤组织从她的输卵管移除,这预示着她不太容易怀孕。而我们过去的一个小秘密甚至更麻烦。在我们的关系处于最初的那段充满盲目的激情的日子里,当欲望战胜了常识和理智的时候,我们把谨慎抛到了脑后,不顾一切,狂热地做爱,完全没有使用任何的避孕措施。不只一次如此,而是许多次。这种行为真是难以置信的愚蠢。几年之后,当我们回忆过往的时候,我们真应该俯下身亲吻大地,感谢不可思议地避免了一种没有准备的怀孕。相反,我们两个都可能想过:“难道我们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一对正常的夫妻能够毫无防护地频频做爱,而又可以侥幸逃脱意外怀孕的危险。”我们都深信,怀孕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任务。
因此,当我们的朋友们宣布他们打算怀孕的计划时,我们却仍保持着沉默。詹妮仅仅只是打算中断服用医药箱里的避孕药,并且将其忘在脑后。如果她最终怀孕了,那将会很奇妙。假如她没有,那也是因为我们实际上并没有在努力地去怀孕,不是吗?
西棕榈海滩的冬天,是一年当中最灿烂的时节,清爽的夜晚和温暖干燥的晴天是它的标志。在经过了难以忍受的、漫长的、令人无精打采的夏季之后,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空调房里度过,或者从一株遮荫树跳到另一株树下试图躲开似火的骄阳之后,冬天便是我们庆祝亚热带地区那温和的一面的时候了。我们在后走廊上用一日三餐,每天早晨从后院的果树上摘下橙子榨果汁喝,照管一个小小的芳草花园以及房子周围那些西红柿植物,并且采摘几朵茶碟般大小的木槿花,然后让它们漂浮在餐桌上的几个盛满水的碗里。到了晚上,我们会在敞开的窗子下睡觉,弥漫着栀子花香味的空气从窗外飘进房间里,轻柔地将我们包围。
在三月下旬的那些美妙的日子里,有一天,詹妮邀请了一位工作中的朋友带来她的矮脚猎犬巴迪,进行了一次狗儿的约会。巴迪是一只从动物收容所里被解救出来的狗,所以他有着一张我所见过的最为悲伤的狗脸。我们松开这两只狗,让他们在后院无拘无束地玩耍。老巴迪并不是十分确定这只一刻不停地跑着、跳着、紧绕着他转圈的精力过度充沛的黄色小狗,究竟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不过,他还是高兴地接受了他,他们两个顽皮地玩耍嬉闹了一个多小时,最后终于精疲力竭地双双倒在了芒果树的树荫下面。
几天之后,马利开始不停地在身上到处乱抓。他用爪子狠狠地抓着自己,我们担心他很有可能都把自己抓出血了。詹妮蹲下身,开始了她的另一项例行的视察工作,她把手指放进他的毛发里面,当她想要看看他下面的皮肤时,她便将他的毛发分开。仅仅几秒钟之后,她便叫喊了起来:“该死!看看这个。”我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了她将马利的毛发分开的地方,看到在毛发下面有一个外形类似飞镖的小黑点。我们让马利平躺在地板上,然后开始彻底地、仔细地检查他的每一寸毛发。马利在我们两个人如此专注的搜寻与关爱之下显得十分陶醉,他快乐地喘着气,尾巴重重地击打在地板上。我们所搜寻的每一处,都发现了这些小黑点。跳蚤!一大群的跳蚤!他们寄生在他的脚趾之间、他的项圈下面,甚至躲藏进了他那松垂的耳朵里面。即使这些跳蚤比较迟钝,容易捕捉,但由于他们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了,所以,要把他们摘出来,是一件耗时漫长、极为艰巨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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