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炜的浪漫主义情怀
刺猬,惯冬眠,有忍耐蛰伏期体温和代谢率降低的能力,以此渡过寒冷、炎热或食物短缺的困难时期。刺猬是一种可爱的食虫目异温小动物,是许多南方人儿时的好玩伴。但如果要怀抱刺猬,就难免会产生一种“扔了可惜,抱着扎人”的感慨。
张炜的《刺猬歌》,以荒原莽林里的滨海小镇棘窝镇为背景,以男女主人公廖麦与美蒂一生的恩怨情仇为主线,通过“刺猬”这个艺术形象,反映出近百年来在中国乡村土地上发生的变化,同时探讨了在历经各种时代风潮、特别是在改革热潮的冲击以及全球化背景下,人们在生活中所面临的各种困惑与无奈:人类与大自然、与动物、甚至与同类的关系日益紧张且丑陋……
小说在男主人公廖麦对自己的妻子、女主人公美蒂开始产生怀疑的焦虑中拉开帷幕,并逐步展开一筐筐光怪陆离的故事,权势的象征霍家唐家、林中的刺猬狐仙、野地的响马痴士、象征工业经济的“紫烟大垒”、传说中的邪恶鬼怪“旱魃”、老百姓眼中的真英雄“兔子”等等逐一上场……张炜的浪漫主义情怀,带读者进入一个可以自由想象的无边梦境,小说既有浓烈的寓言色彩,又凸显出尖锐的现实冲突,直指时代的弊端。
小说中的象征
小说里廖麦的命运,象征着中国知识分子的某种理想生活与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最理想的生活就是与爱人结伴,晴耕雨读,在闲暇里写一部“丛林秘史”。为此,他不屈不挠地与以唐家为代表自己的美蒂恋爱结婚生子,并共同用血汗筑起一块属于自己的理想家园。“黄鳞大扁汤”成为他保持不熄斗志的象征。但在残酷的现实世界里,廖麦的理想以破灭告终,虽然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痛苦地接受命运加之于身的一切:妻女的背叛、自己的出轨、精神家园的被毁灭。
而他深爱的妻子美蒂,象征着一切自然纯洁美好同时又容易为环境所改变的人与事物,比如女人、比如动物、比如森林。美蒂是个来历神秘的孩子,传说是森林中刺猬的孩子。当她从荒原海滩走进棘窝镇时,披着一件马兰草织成的小蓑衣,那一身蓑衣毛儿奓着,金光闪烁,所有的人都为她所吸引。然而,在各种充满诱惑的时代风潮冲击下,美蒂身上那些象征着美好的因子悄悄褪去。为了生活,她接受了社会的潜规则,臣服在强权和金钱下,在肉体和精神上都偷偷地背叛了廖麦。
不知从何时开始,廖麦发现,美蒂与一种象征着邪恶与欲望的“萨古斯”淫鱼关联密切。他那么深爱妻子,却又开始有所怀疑。廖麦发现自己的女儿与妻子,都选择与现实妥协,先后背叛了他。于是,在一次因精神焦灼而出走的旅程中,他与自己的大学同学修发生了情理之中的一夜情,修怀了孕,并告知了他。何去何从?廖麦的心灵经受着巨大的煎熬。最后廖麦选择了与美蒂彻底决裂。小说以美蒂带走小蓑衣独自消失,廖麦寻找做结束。
“睡刺猬,要多点耐性”
文章的结尾这样写道,“高高的菊芋上不停地垂下凉凉的露滴。他伸出手掌接住了。”这令人感到无限的忍!难道面对我们生活的世界,惟有接受,别无他途?
“生活的本来面目就是一种失败,我们面对生活这一不可逆转的失败所能做的,就是试图去理解它。”米兰。昆德拉说,“小说艺术存在的理由正在于此。”
但我又读到另一个故事,“昔有鹦鹉飞集陀山。乃山中大火,鹦鹉遥见,入水濡羽,飞而洒之。天神言:尔虽有志意,何足云哉?对曰:常侨居是山,不忍见耳!天神嘉感,即为灭火。”
当下,全球化之“火”,正以席卷一切的态势深入我们的世界,各种经济模式和文化观念一涌而来。然而盲目地接受一种观念或文化,会导致一种可怕的效应,汤因比称之为“文化融血”效应。这就好像一个A型血的人输入了B型血一样,会引起全身性的严重反应。
那处于改革热浪之中的我们,能否多点耐性,少点盲目?以避免用生态污染、能源消耗去换取畸形发展,以避免物欲横流、金钱万能导致道德滑坡、社会无序等苦果呢?
正是出于这种焦灼的思虑,张炜用文学这片羽毛,以“刺猬”这个艺术象征,写出这部充满寓言的小说,希望能唤起“天神”———每个读者的感悟。因为,就这个世界而言,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一尊“天神”,只要人人都保持清醒,如张炜在书里提到的“睡刺猬,要多点耐性”,用更多的智慧和勇气去应对未来,那这把“火”才有可能把世界烧得更美好,而不是走向毁灭。
正因身处一个被污染的社会,我们才更渴望拥有蔚蓝的天空、澄澈的清泉和圣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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