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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雯曾经问过我，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我说主会宽容我们的，说妖精，你们两个迷死人了，快上天堂吧。阿雯郁郁地说不会的，上帝不会原谅我们的，我们注定了要下地狱。
1我其实要的只是爱。也许从没有父母呵护的那一天起，从我蹒跚学步跌倒爬起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渴望着这种爱。它是一种表现形式，这形式可以感染到我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在那里产生最强烈的共鸣，使我的人生激昂雄浑的如同一首震憾的交响乐。李子带给我这份爱。我为之痴迷，像一个上了瘾的大烟鬼。见到李子纯粹是一次偶然。那时候我正上大三，在一个叫“酷吧”的的吧里做领舞，父亲因迷情杀死了母亲使我从不相信任何人，却更加依恋这里的氛围。四周诡异的男男女女因我的疯狂而更加激荡，因我的舞动而沸腾燃烧。我像这个空间里唯一的主宰，摧毁了每个来到这里的人的意志和思维。这一切，都涵盖在忽明忽暗闪烁的灯里，昂扬的乐曲里，我放纵着自己发丝轻狂的飞扬，任由烟飞灯灭人散尽，它的疲倦一如我的颓废。而那一天，在突然亮起的灯光中，我看到了李子。他的高大英俊在众多萎靡的人群中显得英姿挺拔，玉树临风，如布满乌云的夜空里一道耀眼的闪电。我静静地站在台子中央欣赏着他，他扫射过来的鄙夷目光如一枝犀利的箭正中我的靶心。我桀骜地站着，一种想要被他征服的欲望在胸中翻腾。台下男左女右听从警察的指挥蹲在地下。他们在查摇头丸，我的包里还留着三颗。李子指着我：“你，下来。”他指着我的样子真帅，我顺从地带着他打开我的衣橱，拿包的时候，带着校徽的衣服被拉出来掉到地上，在刺眼的灯光下更似我的无奈。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校徽，居然弯腰替我拣起了衣服，递给我的同时将包还给我：“好女孩不应该来这种地方，要学会尊重自己，对得起这个社会。”他随后的话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隐藏最深的渴望。我不再去“酷吧”，开始认真读书，在教授和同学的眼里变得谦恭有礼。我不再整夜里游弋，只是在熄灯之后点燃香烟，如同点燃一丝微弱的希望。我一定要再见到李子，我渴望拥有那份阳光。因为他还告诉我，做一个更好的人，确信知道自己是谁，我知道我是谁，但是我需要做得更好。
2阿雯刚好就倒在我的身边。我高高地站在她趴着的身子旁边看着她鲜红的血发呆。校园里的凶杀案大都因为爱情。得不到或者甩不掉，都是理由。阿雯是我的室友，美丽新鲜的像一颗饱满的樱桃，喜欢玩爱情，不喜欢谈爱情。她常常跟我在深夜里偷偷地抽着烟讨论男人。一个有妇之夫整宿的打电话给她，而彼时，窗子下正有个男孩子如石碑般站在那儿。警察来的时候那男孩子已经自杀。笔录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了李子。他的眼里没有我，他想不到我就是那夜他放过去的那个失魂的女郎。而我企图诱惑他。龙应台说，女人有诱惑的权利。我喜欢这句话。我看见他手中拿着我的学生档案。一个巧笑倩兮纯清女孩儿的模样，他怎会想到和那夜里的放浪形骸是同一个人？我表现出紧张、恐惧、后怕等等可以想到的显示软弱的小伎俩，夸张地用满脸的眼泪泣不成声地演示着我是如何的不谙世事。我确信完全可以迷惑他，一如调动“酷吧”里那些鬼魅般人群的热情一样的简单。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求助旁边的同事，我偷偷地笑，我就是要他手足无措。结果他留下了电话号码，说等我平静下来了再做笔录。只一眼，我就牢牢记住了他的号码。回到宿舍，阿雯的床上空空如也。阿雯其实死得很活该。我点了一支烟，靠在窗台上抽了起来。她晚上跟那个男人幽会的时候被这个白天才在一起的山盟海誓的男孩子发现了。他恳求她回来，而她当着那个男人的面给了这个男孩子一巴掌。男孩子在校园门口守了一夜看见她就直接宰了她。庆幸的是我刚好晨跑到那里，她就死在我的脚下。我才有机会得到了李子的电话。我起身在阿雯的床头插上一根点燃的烟，阿弥陀佛上帝保佑，你安息吧，感谢你临走之前为我找到爱情的引线。我开始思忖如何迅速将它点燃。
3李子再来时已经是一周以后。他站在门口有礼貌的轻轻叩了叩我开着的门。我装作入神的样子继续看书。窗外斜斜地映射进一缕金色的阳光正照在我青春的脸上，形成一个柔和而优美的暗影。很多人告诉我我很迷人，特别是静坐在阳光里出神时显得气质绝佳，倾国倾城倾倒男人的眼。我要他看到我最美的样子，要他在此时此刻就开始对我心动。他果然规矩地站在门外一动不动。我在心里数着秒针。滴答，滴答，数足了六十下装作倒水放下书拿起杯子站起来，半路截获他仓促收回的目光。我现出一脸诧异，问他既然来了怎么不说话，他干咳了一声，说你看书的样子很专注，我没好意思打搅。我倒了水给他，配合着他做完笔录，和他一起惋惜着年轻的不慎重。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她真的不应该拿这个开玩笑。我叹了口气说。他临走前问我，我们在哪里见过吗？怎么感觉好像见过你似的。是吗？我笑笑，也许是上辈子吧，我开他玩笑，宝玉哥哥也是这样对林妹妹说的。他哈哈大笑，说真的真的，大学生的生活本来应该很简单的，结果让现在的社会给复杂化了。上次在“酷吧”里我见到一个领舞的姑娘，妆化得跟个鬼似的。我一眼就看出她服用了摇头丸。本来准备收了她，结果发现是个大学生，我又没忍心就放过了她。要是每个女学生都像你一样就好了。我笑笑，问他“酷吧”在哪里，他摇了摇头说，像你这样乖的女孩子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是乖女孩。我满意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快下班的时候我打通了他的电话，询问他有没有关系替我联系一下实习的单位，我没有认识的人，顿了一下又说，我是个孤儿。他满口答应。我请他吃饭面谈，电话那头他爽朗地笑着，说十分荣幸。我精心将自己打扮得朴素简洁，不染尘埃。
4他还是随意的那身便装。从我身边经过时，我嗅到一股男人才有的气息。我贪婪地吸吸鼻子，用目光狂野地亲近着他，他点完菜正对上我灼灼的眼，我看到他满脸通红。我们谈了很多，我告诉他父母死后我被一位好心人认养，她每个月去孤儿院看我一次，留下点钱。我不自禁地流露出凄楚，他的眼光愈发柔和，我以为那就是爱的前奏，我想我飘游在这个尘世里浮躁的心终于可以落脚了。他也告诉我有关他自己的事，父慈母爱，学业顺利，警校毕业自然干上了刑警，一切都随心所愿。我静静地望着他倾吐着自己，后来看见他的嘴在说，去年，还跟我爱人结了婚。阿雯死在我脚下我都没这么震惊。我像一面被洪水冲刷着的土墙，一块一块地坍塌。我端起茶杯一口冲下堵在喉间酸涩的硬块。李子的心里我是这世界上难得的圣女。善良的单纯，失去亲情的冷傲，寻求认可的努力。我咬着牙扮演着他幻想着的角色，很自然进入他的家庭。李子的妻子是一杯白开水，走在大街上随手可抓。她是女娲用草枝随意甩出来的人，而我则是精心捏出来的那个。我们有着天壤之别。我嘴里甜甜地叫着嫂嫂，却想尽办法阻止他的回家，比如说孤独和寂寞，比如说每逢佳节无亲可思的伤心。我知道我的优势。我变换着的心情使李子目不暇接，他真心诚意地照顾着我，期待我能安全地走入社会，健康生存。我在他悉心照顾的空隙里穿插着柔情。有意无意我会用身体轻微地接触他，喜欢若无其事地看他被我挑逗后赤红的脸。我看见他常常盯着我发呆，常常找借口更晚的离开，常常，但最终还是回到了属于他的家。他是个警察，要承担责任。他说，你赶快长大，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他不知道我在心里说，李子，我要嫁给你。
5在李子的安排下我开始实习并在校外租了一间小屋。报到去的第一天我就读懂了公司老板的眼光。我很吃惊李子在这方面的木纳，他等我面试出来后居然告诉我说这个男人不错，我在这里工作他非常放心。我笑而不答。老板买了手机给我；他开始单独约我。一切都是为了工作。他带我去酒吧，替我叫Pink Lady。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不时地拍着我的背，你真是太美了，他暧昧地盯着我说，我看得出你骨子里的风骚。我一饮而尽，他殷勤地又叫了一杯。这只是饮料，不会醉的。我当然不会醉，我心里冷冷地想，“酷吧”时我就可以喝掉整瓶的白酒，目的单纯的只为赚客人打赌拿出的一沓钞票。我装作不知深浅的样子连喝了五、六杯，连声说道头好疼，他自然是大喜过望，说你喝醉了的样子真是迷人，我送你回家吧。车到门前，他半抱着我回到小屋。我惺忪地睁开眼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床想要脱我的衣服。在他的嘴抵上我脖子的刹那我做出要呕吐的样子趔趄着奔到洗手间。我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流水声里拿出挂在手腕上的手机拨通了李子的电话，然后装做无意识的样子瘫倒在地上。老板急切地扑了进来，我听见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你真是个尤物，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想睡你，我的甜心，我的爱……我努力地抗争着，嘴里喊着不要，不要这样……我知道电话的那头李子听得一字不差。我算计着时间。十分钟还是十五分钟？李子得多久才会到呢？我在老板的手中蛇一样的滑开，又总给他抓住，在这个男人快要疯狂的时候我听见警笛响起，有车嘎然而止。我停止挣扎，由得他撕掉我最后一件衣裳。门被一脚踹开，我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赤裸的身体被李子一览无余。李子踹开那男人，抱起我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我睁开眼的时候，看见李子正紧张地坐在床头望着我，脸上湿漉漉的，全都是泪。他又多了一重责任。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大声哭泣着，一年来的委屈和满腔爱意终于痛快地宣泄。
6李子终于成为我的男人。我会腻歪着不让他起床，将早餐端到他的面前，为他擦手擦脸，吹凉了豆花喂给他吃。我会用嘴唇轻吻着他紧蹙着的眉头，说官人，你不要自责，再转身叹口气，我甘愿做你的情人。背对着他，我也能感受到他充满愧疚的眼神。三个月后，李子对我说，他的妻子总算答应离婚了，但今天必须回家。窗外有月亮孤独地挂在天上，透着寒光，我笑靥如花，我想要的，总会得到。那天晚上我等了很久，最后靠在床头沉沉睡去。阿雯忽然站在我面前。她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看着烟雾消散才幽幽地说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又能得到多久？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全身的寒毛直竖。窗外依旧月高云淡，清风拂动着窗帘，一闪一闪，如同阿雯鬼魅的身影。我打电话给李子，关机。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看了看表，凌晨四点。李子有一周的时间没有出现。我发疯般的打他的电话，关机，还是关机。一周后，警察出现在我的面前，告诉我李子夫妇死在一周前的夜里，没有遗书。在他们的胃里和桌上的酒中查出巨毒。警察准备离去的时候我叫住了他们。李子的妻子找过我。说狐狸精我恨你。可是他爱我，我慢条斯理地点起一根烟，无视她异样的眼神，你根本配不上他。烟快抽完的时候她哭了，你那么年轻，那么漂亮，又是大学生，什么人不好找，非要找我们家李子？我们家李子，我恨得牙齿痒痒。我断然拒绝了她的哀求。不离婚，你就等着守活寡吧。我拿起包准备离开，一句话软软的追了出来：“求你了，我有了他的孩子了，没有他我可怎么活呀……”我心里一动。李子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温柔地对他说，亲爱的，我们有了。
7阿雯曾经问过我，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我说主会宽容我们的，说妖精，你们两个迷死人了，快上天堂吧。阿雯郁郁地说不会的，上帝不会原谅我们的，我们注定了要下地狱。在四处游荡着的魂魄里我看见阿雯。阿雯挑了挑眉毛幸灾乐祸地对着我笑，这么快就来了。我迎着她的嘲笑，说起码我爱过，拥有过。我告诉那男孩子你的事只是因为我恨所有玩弄感情的人，却没想到他会杀了你。你的做法真的是因为爱吗？阿雯似笑非笑地继续问着，我被阿雯的话击中。那仅仅只是因为爱。毒是我下的，我对警察说。我爱他，得不到所以就毁了他。顺理成章，一审了断。如果这都不算爱。李子一定上天堂了，陪伴着他的妻子和孩子。阿雯拍拍我的肩，注定我们是一对坏女人，上帝不会把好男人拱手送给我们，你死心吧。地狱里氤氲着黑漆漆的雾气，我抬头仰望上苍，渴望再次看见那道闪电，渴望看见李子那箭一般鄙夷的目光，渴望他在初见的那一瞬间就将我看穿，通通透透，片甲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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