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杉儿,连朋友也不是。只是在繁华街头的人流里,偶然的回眸,看见一张淡淡的容颜,在浓重的胭脂中,有欣喜的感觉。我定了睛,她似乎有些慌乱甚至害怕,转头欲走,我慌忙叫住她,嗨,我不是坏人。她停下,静静的看我,我的眼睛,忽然微笑起来。一刹那时,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蒸发开去,在一片眩晕里,我迷失了。回过神来,她早已不见,空气里好象还残留着她的体香。我自失一笑。这是怎么了?自从静死后,还没有女子留住过我的视线。是否,她们是长得相象的美丽女子?我才想起刚才竟没有看清她的相貌,只是依稀记得,一帘长发,一袭白裙。公司今天为我招聘一名秘书。其实是拥有十几家公司的老爸怕我不惯于每天一个人呆在诺大的豪华办公室里,想找个人来陪我吧。要不,条件怎么那样苛刻,仿佛选美一般。索然无味。对于刚刚大学毕业的我来说,要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坐在宽大舒适的老板椅上被人老总老总的叫,还要让西装革履束缚我的青春,这未尝不算是一种惩罚。有一女孩真的美丽,让我的心莫名的也颤动了一下。我问,喜欢郁达夫吗?她楞了一下,很快反应说,喜欢啊,他唱歌的时候最帅呢。天,我苦笑说,上届奥斯卡影帝啊。然后挥挥手,像是驱赶一只我讨厌的蝴蝶。我讨厌蝴蝶,其实它只是一只丑陋的茧子。我打电话给远在美国的老爸。老人家啊,您饶了我吧,我宁愿做一名普通的员工。老爸哈哈大笑,你小子真是贱命,可惜生在了皇帝家,我郭北城的儿子做小职员?笑话!我知道老爸不会被我打动,叹口气说,我不要女秘书了,烦。老爸收了笑,不无感慨的说,还记着陈静呢吧,她真是一个好姑娘……我马上打断他,爸爸,我想静一静好吗?老爸也深沉起来,用一种我久别了的语气说,儿子,爸爸只要你高兴,爸爸不会干涉你。我轻轻挂断电话,想起静,想起妈妈,思维一下黑暗空旷。我所挚爱的两个女人,都在另一个世界,即使相片中她们微笑的看我,我也会落泪。妈妈是被车轮夺去生命,她的手里还牢牢攥着给我买的生日蛋糕。那时家里很穷,甚至我从没吃过一块奶油蛋糕。有一天邻居家的孩子吃着蛋糕和我吵架,我大哭起来,妈妈闻声出来,紧紧抱我在怀里,至今我还清晰的记得妈妈眼中当时盈满了泪水。送妈妈的时候我都没有哭,一个五岁的孩子在黑暗里咬破自己的嘴唇,让鲜血渗出来,却混了泪水,终究,我还是个孩子,当爸爸带我离开那栋老房子时,我还是哭了出来,但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我忘记了爸爸怎样的努力才创下这样一份事业,我只记得有一次爸爸开着奔驰带我去妈妈的墓地,我看见妈妈的墓地里开满了淡淡的康乃馨,我问爸爸,为什么要种康乃馨呢?爸爸说,你妈妈生前最喜欢的花就是康乃馨,他一直希望我送她哪怕一枝也好,可是我们结婚六年,我什么都没给过她。说着已经热泪长流,话语里也带了哭音,现在爸爸唯一的欣慰就是可以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日子,只是可惜,你妈妈再也看不到了。那天我刚刚被S大录取,跪在妈妈墓前,我点燃了火红色的通知书,喃喃自语,妈妈,儿子来看你,你能看得见吗?爸爸也跪下来,红英,我们的儿子长大了。你不是一直在说我们的儿子是最好的吗,他现在就是最好的!不记得流了多少眼泪,然后独自来到S大。我穿着极为普通的衣服,没有人知道我竟是本市首富郭北城的儿子。我一直沉默寡言。直到有一天学校需要每个人的生日做资料,无论是在辅导员还是系主任面前我一直固执的说我没有生日。系主任光火的大喝,这样的话,我们只能找你的家长来。结果是全校都知道了我爸爸是郭北城,我成了众多女孩追逐的目标。两年以后,我爱上了陈静,一个来自杭州的女孩。我们的爱情毫不出众,只是放在我的身上,似乎成了很大的新闻。我问静,你介意我的生活吗?记得她是微笑的回答,其实我真的爱你,只是因为你的家庭,我迟到了两年。然后盯着我问,还记得公车上的眼睛吗?我一下想起,因为不想张扬,我坐公车来S大报到。我坐靠窗的位置,旁边是一女孩,我还记得她穿白衣,急刹车时她禁不住靠在我肩上,我看了她一眼,她脸迅速的红了,飞快的看我一眼,低下头去。后来,我常常怀念那双眼睛,可惜再也没有碰到过。我连这双眼睛的主人都形容不出,却傻到在BBS上痴痴的呼唤那双眼睛,结果,是失望,甚至绝望。所以当静问我时,我有欣喜若狂的感觉,是我十几年来不曾感受到的。我忘情的拥住她,第一次和女孩子接吻,很慌很颤抖。我告诉静我没有母亲,我的父亲为了我没有再娶,我会经常为想念母亲而落泪。为了怀念母亲,我拒绝生日自己的生日。静偎依在我怀里只幽幽一叹,无言。但我分明看到她眼里的泪水,触动我十几年的麻木。我带静回家见爸爸。在我那富丽堂皇家里,静不卑不亢的向爸爸问好。爸爸从未有过的高兴,他对静说,孩子,我家是穷过来的,你不要有压力,只要你们真正的相爱,开心。为了留静吃晚饭,爸爸甚至推掉了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亲自下橱做了一桌饭菜。后来爸爸说,那一天,他感到了天伦之乐。我们都要毕业了。这时爸爸已在美国,来电话说要我们毕了业就结婚呢。还笑我们说他已经着急抱孙子了。我告诉静,静红了脸,被我一把抱在怀里,我们很沉醉的吻,动了情,我颤抖着解开静的扣子,她按住我的手很艰难的说,这个,以后好吗?可是谁知,我们再没有以后。那个冬天的飘雪里,我们从麦当劳相拥出来,她刮我的鼻子说,你真像那小丑呢。我笑着追打她,她抓了一捧雪吵着要塞进我的脖子,我怪笑,跑到对面街去。她追来。我们太忘了形,一辆巨大的卡车带着吱吱的尖叫声急驶而来……那一天,也是我的生日。有人敲门打断我的回忆,我习惯的拭去隐约的泪珠,回到现实。爸爸派给我的助手孙叔进来说,郭总,又有人来应聘。我有些嗔怪的说,孙叔,别叫我郭总行不,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不习惯。孙叔笑了笑,走到门前说了声进来吧,然后对我点下头,出去。是你?进来的女孩子惊呼起来。我亦惊,问,我们好象在哪见过?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声说,对不起啊。我笑了,站起身来,说,哪里啊。看她时,恰好也在打量我,看到她的眼睛,我大叫起来,我们早晨在街上遇到的。她羞涩的一笑,不知道你竟然是我未来的老板。哦?我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聘用你呢?她随意拢了下头发,不再说话,似乎等待我的答案。她的动作和静是何其的相似呢!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狠狠的刺痛。
她很窘,眼里有了委屈的泪水。我笑说,干吗啊,想用眼泪打动我?她真的很着急,用渴求的目光看着我说,这份工作对我很重要的。我有些意外,问,为什么?她低下头,用很小的声音说,因为这里的薪水很高。我惊讶,说,为什么,你很需要钱?她忽然变得很冷淡,这是我自己的事。我笑着转过身去看窗外,天很蓝,偶尔飘过的淡淡的云,真的没有一朵为我而来,为我不去。明天来上班吧。我挥一挥手,没有回过头去,我的眼前蒙了一层液滴,我怕被她看到。后面很静,我可以听得到她的呼吸声,良久,她轻轻说,谢谢。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夜里梦到静,在不远处,随意的轻拢额前的发丝,只是那张让我刻骨铭心的脸竟然看不清楚。还有妈妈,抚摩我的脸颊,眼里有我久违的慈爱。第二天破例自己开车去上班,心里竟有莫名的渴望,出门时格外在镜前整理自己,嘴角有偷偷的笑意。可是她竟然没有来。我很生气,不,是失望。昨天特意叫人在我的办公室里加了一张办公桌,其实象是一张梳妆台更为贴切些。但是现在它空着,如同我的心,很久没有装什么东西了。我狠狠盯着那座高大的时钟,还有五分钟!或许她只是迟到。好象我在安慰自己。有人在轻轻敲门,我少有的轻率,亲自把门打开。哈,真的是她,只是换了一套灰色的职业装。脸上有些许的不安,对不起,这里太大了,我几乎找不到这个房间。我笑了出来,心里分外的轻松,说,可以问啊,笨丫头。她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忘记了进来。我意识到自己的轻薄,我们的熟识程度,还不至这样的昵称。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强自平静的说,没什么的,进来吧,那是你的办公桌。我指着那张梳妆台。她点了点头,径直走过去,站着,看我。我竟然有些局促,问,你叫什么名字?陈杉。您呢?我叫郭小北。哦,郭总。她自语。千万别这么叫啊,我最讨厌谁叫我郭总了。我连忙声明。那我……?她不解,甚至困惑。我轻松的说,叫我小北。她一脸的茫然,可是您是我的老板啊。我说什么老板啊,知道你的工作是做什么吗?她微笑说我做过秘书的。我哈哈大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怎么做?我会努力做我我的本职工作的。她好象在刻意分清界限。我忍住笑说,你的工作就是不要让我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里,我不喜欢寂寞。啊?她睁大了眼睛。我解释说,不要误会啊,你只要坐在那和我聊天,仅此而已。她不敢相信的问,就是和你聊天,可以有五千块的月薪?我不去回答她,很洒脱的说,坐,你的工作开始。她半信半疑,还是坐下来,犹带许多拘谨。我说,这套衣服不适合你。她低头看看,有些脸红,说,第一天上班要正式一点的。我很严肃的说,我还是喜欢你穿那件白色的裙子。她不说话。我也不说,一个人寂寞的时候,我就会看窗外,从十八楼看天,似乎近了许多,只是离那个世界还是那么的遥远,我看不到。我知道,如果像纸飞机一样飘下去,我就会扑入那个世界的怀抱。但是我没有把握真实的看到她们,我的妈妈和我的静,我没有勇气用我的生命做赌注,我还有深爱我的爸爸。我忽然冲动起来,站起来对陈杉说,和我走!她说着干吗,已被我拉了出来。上我的奥迪A6,她有些害怕了,紧张的注视我。我很快发动汽车,到商厦,拉她下车。直奔服装区。她叫,你吓到我了,郭小北!我不理她,指着一件白色长裙命令似的说,拿去换上!为什么?她拨开我的手,很气愤的说,这算什么,公司的规定?旁边的服务小姐劝说,小姐,这款长裙很流行的,而且我看很适合你。说着看了我一眼,继续说,而且是男朋友为您买单,别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嘛。陈杉惊呼,什么啊,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服务小姐尴尬的笑笑,从她的眼神里我可以想象得到她此刻的想法——一个花花公子的风流故事的开端。我看着陈杉,心里隐隐的抽搐了一下,拿卡给小姐说,麻烦帮我刷卡。然后对陈杉说,我在车里等你。也不等陈杉答应,径自走了。陈杉到车上的时候带着赌气的神情,但让我欣慰的是,她还是穿上了那条白色长裙。一路无话。回到公司,我长吁口气跌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袭白衣的陈杉,有些满足的笑了。陈杉冷冷的说,郭总,希望没有类似的下次。我是需要金钱,但我不会因为金钱出卖尊严。我微微楞了一下,喃喃说,这才象你。第一天不怎么愉快,但是还是很快过去了。第二天,陈杉早早的到公司,她还是白色长裙,只是不是昨天买的,是我在街上偶遇她时的那条。
说心里话,这件虽然不如那件高档,但看起来更为好些,清纯的象邻家女孩,丝毫也不做作。我很真诚的说,昨天的事,真的很对不起。她惊讶的抬起头看我,很快笑一笑说,哪里,您是老板呀。我苦笑着说,让我象朋友一样共享这个房间不好吗?她很不理解,唔了一声。一晃陈杉已经来了一个月,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这个豪华的房间里沉默。原来,一个是孤单,两个人,才叫寂寞。发薪水那天,陈杉很兴奋的样子,匆匆走了。我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妩媚。好奇下,我想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有什么难言的苦衷,这样欣喜于金钱。难道,她的父亲或是母亲重病在床,等待金钱来维持生命?我开车企图跟着她,却被她发现。她骑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我笨拙的解释,我只是顺路。其实她一点也没有在意,一副开心的急着赶路的样子。她说,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连忙说,上我的车吧,我带你一程。看她停住,又说,看你急着赶时间的样子。她想了一下,欣然笑着答应。我下车帮她把自行车塞进后备箱里。很特别的一道风景,在街头。上了车,她抢先说,我去中心医院。我的心沉了一下,暗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于是借机问,家里人谁生病了?从反光镜里我看见她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语气似乎也没有方才快乐,用很轻的声音回答,我未婚夫。什么?你已经订婚了?我几乎叫出来,极力掩饰自己的剧烈反应。她仿佛没有在意我的反常,继续说,他照顾我们这么多年,我只能这样报答他。她一下幽怨起来,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到了中心医院,我问,我可以上去吗?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她先去交款处把刚刚发的五千块钱薪水一分不留的交进去。然后转身对我说,走吧,521。521?我想到了曾经流行于数字时代的爱情表白,可惜现在,只是一个房间的代号。她熟悉的和很多人打招呼,看来她是这里的常客。521是一间普通的八人间,屋里有很多人,大概都是护理探视病人的家属。见我们进来,都和陈杉招呼。陈杉在靠窗的床边停下,我看清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脸色苍白,有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感。他对陈杉笑,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陈杉很快乐的样子说,快了,医生说,一点后遗症也没有呢。他似乎有些怀疑,忽然把目光停滞我的身上。陈杉才想起来介绍我们。这是我的老板,郭小北。又告诉我说,他是我的未婚夫,许佳。他便对我微笑友好的说,你好。我点头说,你好,顺路过来的,没有带礼物,不好意思。他说,没关系的。然后很亲热的和陈杉小声的说什么,陈杉时时笑出声来。忽然,陈杉笑着有手指刮了一下许佳的鼻子,我一下想起那个飘雪的日子,想起我的静,不争气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我强自忍住,用全身的力气挤出一点笑容说,你们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们好象随意的应了一声,依然沉醉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幸福中。走出门的时候我有悲哀的感觉,我和幸福真的无缘。忽然有人叫我,看时,是爸爸的朋友章伯伯。章伯伯说,小北,到这里来做什么啊?我说,看一个朋友。章伯伯哦了声问,你爸爸的身体还好吧。我说,托您的福,很健康呢。章伯伯笑了,这孩子真是会说话。我问,章伯伯,您来做什么,身体不舒服吗?章伯伯哈哈大笑说,我是这里的院长啊,你说我来做什么?我自失的笑了。章伯伯问,你那个朋友得的是什么病啊,有什么困难没有?我忽然想知道许佳得的是什么病,于是说,章伯伯,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朋友的档案。你还不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章伯伯有些吃惊。我说,我想帮助他,但是他好象有苦衷。没问题。章伯伯带我到档案室。看来权利的作用果然惊人。原来许佳是一工地的建筑工人,因为从高层坠下,摔坏了中枢神经。已入院治疗一月有余,只是效果不甚显著。我长叹一声,原来他们的幸福后竟隐藏这样悲哀的故事。晚上打电话给陈杉,她不在,接电话的是一老婆婆。我问,请问陈杉在吗?她在医院呢,您是她的朋友?对方问。我是她的老板,找她有些工作上面的事。我不经意的说谎。对方似乎不怎么重视我的老板身份,淡然的说,她不在啊。我说,您能不能告诉我您家的地址,我想过去一下。对方考虑了一下,很快说出一个地址。我谢过,驾车而去。那里有很多古老陈旧的房子。我找到地址说的那所,灰白色的砖房,黑漆木门,偶而传来夜色里犬吠的声音。让我想起我的童年。出来开门的大概就是电话里那位老婆婆,六十多岁,很健康的样子。我很有礼貌的说,婆婆您好,我是陈杉的老板。婆婆笑了一下,让我进屋。这是很简陋的一间房子,但是收拾得干净,布置的淡雅。我坐在火炕沿上叫婆婆不必倒水,我坐一会就走。婆婆过来陪我坐下。我小心的问,家里没有别人了吗?婆婆叹口气说,没有了,就我们祖孙两个了。哦?我想问却不好意思出口。婆婆看出我的心思,说,她父母死了很多年了,我又只有她爸爸这一个孩子,这么多年就和我相依为命了。我的心里一苦,我们的命运何其相似,甚至陈杉,还不如我。渐渐婆婆说到许佳,那可是个好孩子,也是个穷人家的,从初中就开始喜欢杉儿,这么多年就是他默默照顾我们,一直努力赚钱,还要贴补我们。每次杉儿都不要他的,可是那样他就不走,站在院里一动也不动。说着又叹口气,我老婆子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说的情啊爱啊的,怎么说杉儿都不喜欢他,一直当他哥哥一样看待。要不是这次许佳出了点事,还这么耗着呢,你说都老大不小的了。我也叹气,能说些什么,我知道陈杉还在医院照顾许佳,而面前这个老人还不知道那个叫许佳的男孩,也许再也不能站起来了。这是一个悲伤的氛围,我要告辞了。想给老人一点安慰,但老人的淡然让我无话可说,我说,再见,婆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晚上睡在床上,忽然黑暗里有一个声音在叹息,杉儿。我知道,那是我的灵魂。第二天陈杉没有来上班。诺大的房间变的冷清,死气沉沉,虽然她在的时候也没有更多的话语。我独自望着十八楼的天空,这样蔚蓝的天空竟然没有飞鸟划过,一样的没有生机。没有希望。杉儿!我惊叫出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坐在那属于她的办公桌边。但是她的双眼红肿,仿佛一夜未睡的样子。我柔声问,你怎么了,杉儿?我走到她身边。她直直的看着我,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那一片梨花带雨,汪洋澎湃。我轻轻的揽过她,让她在我怀里纵情的哭泣,感觉她的泪湿了我的衣裳。哭了好久,她惊醒似的从我的怀抱挣脱开去,但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像想起什么似的对我说,这里有许佳给你的信,他不要我看,要我亲手交给你。我接过来,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而这薄薄的几页,压得我手在颤抖。你好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不好意思。我这次真的完了,没有了双腿,我失去了生存的支撑。更无法继续让杉儿幸福。我所期待的幸福是那样遥远。我的幸福就是要杉儿幸福,可是我不能给她。今天你来,从你的眼睛里我看到你可以给杉儿幸福。请不要否认,我们都是男人,骨子里都有爱的渗透。我曾经发誓,要给杉儿一辈子的幸福。但是我不能了,我知道我的病情,虽然她千方百计的对我隐瞒,我不要连累她。从杉儿说起你的样子我知道她爱的是你,对我,只是感激。知道吗,这一个月她每天都提起你。你要爱她一辈子,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许佳绝笔我看了一眼犹在哭泣的杉儿,问,许佳怎么了?杉儿再一次哭出声来,有些语无伦次。他死了,跳楼死了。他从五楼跳了下去,跳下去了。我的脑子蓦的哄了一声,虽然只有一面的经历,但是他去的是和妈妈还有静的那个世界。他有勇气坠落下去,我想不会象漂浮的纸飞机,他像从高处坠落的水晶,闪着光芒,啪的跌得粉碎。我把信给杉儿看。她看过,撕得粉碎,爬在桌上重新痛哭起来。猛然,站起来狠狠盯着我,用不像来自与她的语气说,你们,当我是什么?没有你们,我会活得更好!说完,夺门跑了出去,空留一地琐碎的纸屑。还有茫然无措的我。晚十点。杉儿还没有回家。找遍整个城市,一个焦急的男人。在一间酒吧发现杉儿身影,她的面前放着血红的鸡尾酒,似乎未喝。我过去在对面坐下,她视若无物,眼睛空洞而迷茫。她的样子让我心痛,我握住她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和我回去,杉儿。她摇摇头,压低声音说,我想坐一会。对我异常温柔的说,留下来陪我,好吗?她没有抽回她的手,说,我想听你的故事。我说我有什么呢,只是难过的回忆。于是我给她讲我的妈妈我的静我的所有难言的苦痛。她不认识的看我,眼里分明有了亲近的距离。然后我拉她离开。我说,让我爱你,一辈子。我们一起参加许佳的葬礼,看许佳妈妈撕心裂肺的哭泣,还有杉儿黯然的独自断了肝肠。黑白相片里许佳向我微笑,看着这些深爱着他的和他曾经深爱着的人们,仿佛了无牵挂。杉儿的奶奶晕厥数次,老泪纵横。面对这些人间最苦,我似乎早已麻木,我静静的送这个把爱托付给我的人远去,我会延续他的爱。我打电话告诉爸爸,我想恋爱了。爸爸高兴的说,我过几天要回去了。杉儿依旧做我的秘书,我们的谈话多了起来,时常谈到许佳。杉儿的眼睛会有一丝伤感掠过,然后会盈了泪。终于有一天,杉儿对我说,许佳用生命爱我,我才答应给她一辈子的我,我对许佳,不是爱,是刻骨的感激。我深情的看着蓝天,看见妈妈和静在天堂里微笑,为我祝福。杉儿在我怀里,白衣胜雪,她和我,都已醉了。爸爸回来时,蓝天白云,清风绿柳。我们到妈妈和静的墓前,康乃馨轻轻在笑,我看见爸爸一鞠躬间,额前鬓角,分明有了皱纹和几丝银发,原来悄然间,爸爸也老了。这一辈子,究竟是多久?我在许佳的墓前说,是生命的尽头。杉儿,今生已去,让我用余下的生命,来爱你这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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