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本山,辽宁省铁岭市人,1957年出生,铁岭市民间艺术团一级演员,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他自称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却被文化学者称作真正的“艺术大师”;从小山村登上大舞台,他和他的小品在人们的笑声中走过14年。在与央视主持人王志的对话中,他坦言了小品背后的真实心态。 我不上晚会,老百姓照样吃饺子
每年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赵本山和他的小品总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连续多年参加春节晚会,对于晚会他又有着怎样不同的感受?
王志:每次春晚,我看所有的演员都在争着上,看你好像没有这种压力?
赵本山:争着上是一种过程,到一种没压力的时候,其实是最危险的信号。说实在话,春节晚会对我们这些在春晚培养出的演员,可以说是一年比一年难度要大。说不想上呢,给外人的感觉好像有点拿把,说想上呢,我现在可以这么说,自己不归自己管。
王志:但是现在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作品都在等你,有没有作品赵本山都得上?
赵本山:其实这都是炒的,我不上这个晚会,你说老百姓能不过年吗?他照样吃饺子,照样关心春节晚会,我恰恰从来没有想到我自己的位置能够左右春节晚会,这不可能,别说我,都不上老百姓还得过年。
赵本山从小生活在辽宁省铁岭市一个叫莲花村的小山村,虽然家境贫寒,但是这段农村生活的经历,让他以后的艺术创作一直充满着浓郁的乡土气息。五六岁时他的母亲就去世了。爷爷抱着他到别人家吃奶的时候,都摔伤过一回。艰苦的环境并没有使赵本山失去对生活的乐观。从小就喜欢看二人转的他,渐渐的还能跟着村里的叔伯们唱上几句。不久,赵本山就成为村里宣传队的主要演员。
赵本山:小的时候没事跟我叔叔他们老拉老唱,老在宣传队里头。后来乡里成立宣传队,学校有宣传队,叫毛泽东思想业余文艺宣传队,当时说相声,唱大鼓,二人转。
王志:这么苦的出身,怎么会跟快乐联系在一起?你会成为一个制造快乐的人?
赵本山:我现在知道那时候是苦的,但那时候也有不少快乐。我第一次看见火车的时候兴奋极了,我说火车有这么长呢。因为我光听火车叫不知道火车啥样。那时候上供销社去一趟,买件背心是最大的快乐。
农民们没有说我给他们丢脸
来源于真实生活状态的表演,使赵本山逐渐出了名,随后他来到了“大城市”———铁岭,从一名乡村宣传队员成为铁岭民间艺术团成员,并且凭借着拉唱戏《摔三弦》,创造了在一个体育场连续演出206场的历史纪录。很快,赵本山就火遍了东三省。
王志:您觉得为什么能火成这样,靠什么吸引观众?
赵本山:靠你的表演本色,靠你跟土地的感觉,跟大众的情感。你了解观众,他们需要什么,他们需要什么样式的欢乐。
王志:怎么看上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了?
赵本山:我那时候在那儿还很红呢,我都不知道外边的世界该有多大,春节晚会我是没想过,我还能上这儿来。那个地方就不应该是我的天地,我自己想得很悲观,年年看看马季老师、姜昆,这一批人,我看着他们就是一种满足,拿当领导人似的。
1987年,赵本山的事业发生了转机。这一年,姜昆到铁岭演出时看到了赵本山的节目,并向当年的春节联欢晚会进行了推荐。但是,当晚会的负责人员找到赵本山希望能看看他的节目,却遭到了赵本山的拒绝。
赵本山:他们到我的房间,让我演,我说不能演,我说天天在体育馆演,给你两张票,你上那儿看去。结果人家转身就走了。
王志:您当时怎么考虑的,为什么要这样?
赵本山:两个人在一个屋里演个小品,谁笑啊,小品得找个笑的对手,你没人笑我咋演呢。你说你装笑我就得装着演,咱俩就不舒服了,小品是跟观众一起共同完成的。
王志:可能审查所有的节目都是用这种方式,为什么赵本山会不同?
赵本山:那我会很不舒服,我是给观众演的,不是给审查者演的,审查者笑不出来,笑不出来这个节目会破坏效果,必须要观众参与,我演给观众看的。
倔强的性格使赵本山与当年的春节晚会失之交臂。但是,赵本山小品特有的幽默,最终还是让他走进了1990年的春节联欢晚会。从那儿以后,赵本山塑造的一个个小人物不断地带给人们快乐和惊喜。但与此同时,这些小人物的形象也引起了一些舆论的质疑。
赵本山:我也上网看骂我的文章,我也喜欢看,看着也挺开心。我确确实实就这样,我不必把我装扮成什么样。
王志:骂你什么你开心?
赵本山:骂你没文化,你是老农,有的说给东北人抹黑,经常骂这种话。
王志:大家可能看你的小品,看你的形象觉得能带来很多快乐,但是换一个角度想,正经一点想,中国农民都这样?
赵本山:难道中国农民不这样吗?中国农民应该啥样?所有的快乐、所有的幽默都是智慧,那是农民的智慧,他如果要是代表农民的话,就是一个极高智商的农民。我们塑造艺术形象,他的魂是一种精神,你不是代表一个,中国农民都戴这个小歪帽,歪歪帽又怎么样,这个歪歪帽毕竟是从生活当中走出来的,你能让中国农民把西服搁里头穿吗?那还是真的农民吗?现在至少没有达到。我是一个农民。我想表达我心里的感情世界,恰恰中国有九亿农民,他们没有这么说我的,说你给我们农民丢脸了,他应该说是农民的骄傲才对。
王志:您会尝试改变自己的风格吗?
赵本山:我觉得我这种风格非常喜欢,我干吗要改变自己。
民间来的就应该带着泥土气息
从1983年登上春节联欢晚会,小品这种艺术形式在中国已经风靡了20多年。但是随着今天大众娱乐方式的逐渐多元化,小品的创作和演出都受到了挑战。一些曾经知名的小品演员纷纷离开,而一直被人认为是小品领军人物的赵本山,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也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向了电视剧的创作。
王志:怎么想起来要拍电视剧?
赵本山:我就想应该转行,应该拍一部土地味比较浓的,地方味道比较浓的一个东北人、东北戏。小品只能一年演一个,我不能一年寻思这一个事啊,这个有点把自己耽误了,在这个空间我可以选择拍一部片子。
王志:那当别人危及你的位置的时候,你也不恨?
赵本山:危及什么位置?别人去危及你的时候,就是别人要代替你,你不行了,你就应该让位置。等有一天观众不喜欢你了,我会转身就走,我不会上这儿挺着。
虽然成为了全国知名的演员,但是赵本山并没有离开家乡,这几年他创作的作品仍然是以东北农村题材为主。有人批评他眼光狭隘,但是赵本山有着自己的理解。
王志:艺术圈里都知道北京的舞台大,你怎么不来呢?
赵本山:艺术圈的气氛不怎么好,我就觉得很糟糕,大家很不友好。名人坐到一起,老想自己的知名度是否胜过对方,一个一个都在绷着,在装着。我是一个群众当中培养出来的、土地情结很深的一个人,而且我所有的作品没离开过那块土地,我觉得在那儿很踏实。王志:对你呆在东北,人家有另外一种理解,占山为王啊?
赵本山:那倒不是,我也不是为了搁那儿当个大王,不是那个意思,我在那儿有根,我瞅哪儿都很实诚。老百姓看着我,拽着手有时候把你捏红了,拿着酒杯过来就跟你说喝不喝?那我就不能觉得他不礼貌,那就是习俗。
除了演小品、拍摄电视剧,赵本山还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对二人转艺术的扶持上。他在辽宁大学建立本山艺术学院,培养二人转演员,在他的努力下,二人转开始风靡全国。
赵本山:对于二人转,我压力是最大的。民间来的就应该带着泥土、泥泞,就像我们吃一道农村的乡里饭菜一样那么可口,就是这么个东西,而且它的生命力长就在它伴随着土地往前走,土地离百姓的炕头、身边是最近的,所以说它的生命力在这儿。
王志:但是就公众的反映来说,可能这是焦点之一,就是这种品位,或者说这种演出的内容适不适宜,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出现?
赵本山:我说作为大众传媒,第一要首先想到观众,在想到观众的背后,真正看不舒服的人还是绝少数的。东北有三百年历史的二人转,你能说这三百年观众都是品位低吗?
依托着二人转成名的赵本山,对这种来自家乡的艺术形式有着天然的情感。因此,对于二人转的发展前途,赵本山似乎承担起了更多的责任。他一直希望,这种艺术形式能够被更多的老百姓所接受。但是面对着二人转目前的生存现状,赵本山的心中有着一丝的隐忧。
赵本山:民间艺术需要社会管理,需要好多人管理,现在很多桑拿里都有二人转,我看着心里头很难受。因为毕竟东北二人转发展三百年了,我是干这个行当出身,应该说没有二人转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为什么爱护它?确确实实它给百姓是带来快乐的。
王志:桑拿里不可以演?
赵本山:可以演,各种场合都可以演,但是你不可以黄,你不可以太裸露。我一直很担心,现在就是二人转符号挂在我身上,哪儿出问题都想到了我,我是非常担心的。
快乐对人类贡献是最大的
2004年,赵本山当选第十届全国人大代表。对于一直习惯于在舞台上反映普通百姓生存现状的赵本山来说,人大代表的身份,让他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感受。
赵本山:人民代表可以跟人民去说,替人民去说话,我这个人适合当代表,我可以当一个不算称职的代表。我觉得受到尊重是不一样的,这是很值得的。同时,当代表还有机会去把别人不能说的话,你能说出来,有地方去说。
王志:你说人民代表能受到尊重,能受到什么样的尊重?
赵本山:政治上的尊重,我第一次感受到做演员之外的感受,而且在开会那几天,警察对你的那种态度,社会对你的那种态度是以往没有的。我是一个老百姓出身的演员。我走进了一个最伟大的殿堂,这是政治上的殿堂,这个殿堂对你来说,是生命的一种尊重,我们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是代表一方说话的。
王志:您理解的快乐到底是什么?
赵本山:人生什么都代替不了快乐,我觉得最大的价值是快乐,我们无论是干什么,无论是活在哪个空间,无论是工人、农民、教师、学者,他们都在不同地享受一种自我的快乐。快乐对人类贡献是最大的。你要封闭快乐,你假装不笑,或者你那么清高,你觉得什么都俗气,就你高雅,你就没快乐呀,因为你看什么都乐不起来了,你看别人还憋气,那就没意思了。王志:你给自己设计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赵本山:我的一生就是搞艺术,我所有挣来的钱都花费在艺术上,我在不断搞创作,我选择将来办一个中专,培养接班人。我希望二人转给人们好的形象,这才是我最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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