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读完了谢望新的散文新作集《珍藏起一个名字:母亲》,那些有关母亲、父亲的痛楚记忆,有关女伴、女友的甜蜜回想,都以其真切和诚挚碰人心扉,感人肺腑。认识谢望新已经很久了,但那是文坛、文评中的谢望新,而这本书托出的,却是亲情、友情中的谢望新。那是多难又多蹇的身世,那是不幸又有幸的童年。这很出人意料之外,更令人感慨万端。
在集子中的《好想当面叫一声父亲》、《珍藏起一个名字:母亲》、《我住在祖母的胸膛上》几篇散文里,作者在记述家庭的变故、亲情的缺失时,自己的身世也大致勾勒了出来:不足两岁时,因父母离异,母亲改嫁,被过继给了大舅父;后来继父亡故,继母出走,就又由祖母长期抚养。一直在履历表上填写“父母双亡“的作者,其实无时不在思念不知去向的生母与生父。而14岁上与生母相认之后,却在打听到生父的下落后错过了与他相认的机会,遂造成终身的遗憾。这些作品写了母亲身不由己的无奈,父亲忐忑不安的企盼,祖母无微不至的关爱,既让人看到了混乱时世中的旧式婚姻造成的骨肉分离,又让人看到了割舍不断的浓浓亲情对人生创伤的弥合与抚慰。
从小与双亲离散的作者,无疑是不幸的;但完全有资格怨恨的作者,却显然又是宽容的、大度的。他既设身处地地去理解生母,也摒弃前嫌地去宽宥生父,并在自己长大成人之后,努力孝敬母亲,尽力寻找父亲,甚至对自己未能与生父见面相认万分懊悔,对无意中几次“拒绝”养母的托付自责不已,表现出了看重亲情乃至超越亲情的人间大爱。应该说,作者的这种情感自省构成的精神升华,是让人惊叹的,更是令人纫佩的。
谢望新把“正在读的‘书’”,概括为“书本的书,经历(包括身世)的书,异性的书”。在这本散文集里,他至少给人们打开了或者说把人们带入了他的“经历的书”、“异性的书”。《她们在我的生命中走过》、《有一种生命在你沉默里》、《寒冷春天里的女人们》,就分别记述了他在人生各个时期相识相交的异性朋友,包括儿时的女玩伴、学校的女同学、合作中的女搭档等,那或深或浅,或显或隐,都曾引起过心灵的悸动,留下了情感的划痕。
在作者“生命中走过”的这些女性,都在他成长的不同时期介入了他的生活,并给他以一定的影响。故乡小村“一个名叫丸子的小姐姐”,由相伴玩耍和“模仿大人舞台上的演出”,使“我”萌动了“两性的最初意识”,接受到了“最早的文化启蒙”;而小学时期的女同学恋恋,因苗条而可爱,让人“不可抗拒地想聆听她,接近她”,而因为她喜爱音乐课,“我也更加专注地投入音乐课”;而在转到另一学校备感寂寥落寞时,又是稍大几岁的女老师的亲近与关爱,使我“产生了深深的依恋”;而且因为女老师的男朋友学戏剧,自己也“变得爱上电影院”,甚至在上了大学后,“花了更大精力去读几乎当时所能看到的中文戏剧电影方面的书籍”。为了迎合自己喜欢的女性的爱好,自己也爱屋及乌地跟着去爱好,并希冀在这种“同好”中增进了解和加深友情。异性女友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目光引动了,也不知不觉把自己的人生影响了,遂成为自己成长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动因。这样的女友,“留在了生命里”,当是自然而然的了。
这本散文集,因为作者旨在记人、述事、抒情,并没有在形式上玩什么特别的花样,因而读来顺遂而畅快。但其中的《有一种生命在沉默里》和《寒冷春天的女人们》两文,用第三人称“他”的叙述角度来写作者“我”,多少又翻出了一些新意。这里的“他”,实际上包含着“我”,是“我”的一种“另类”表达,这使得这一叙述视角既走出了“我”的局限,又超越了“他”的框架,实现了以客体显现主体,或寓主观于客观之中,这种别致的表达方式恰与作品所要传达的朦胧意趣相得益彰、相映成趣,使得作者可进可退、可近可远,也使读者要多一些心思去寻觅和品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