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的罗生门》这本书,是“伊人说书”的书评合集,所收录的80篇文章,当初是零散地发表在《解放日报》“读书版”专栏上的,而今由上海远东出版社合集出版,对喜爱伊人书评的读者来说,不啻为一桩幸事。
先前,我一直在翻阅伊人赠送的《散漫守望》一书。该书评述史事厚重大气,笔力犀利老到,是我喜欢的那种。在拜读过他厚重评说的文字之后,再来阅读《书城的罗生门》,不免发现伊人书评的另一种趣味,散淡悠远、馨香怡人,于冲和淡雅之中显出沉潜的评说实力,亦可见出伊人因浸淫涵泳于书业既久,遂形成一种文化和语言张力,于是可以左右逢源,适度排遣,在精短的篇幅中,展现书评的魅力。
伊人说自己是个散漫的人,“因为追慕五柳先生的散漫读书、自由读书,遂使我欣然养成了一生的读书嗜好”,而对《书城的罗生门》一书的题名,他解说为:“同样的书,不同的人可能各有‘会意’,读出不同的感受和意趣”,因而“世间众书充满了‘罗生门’的魅惑——魅力加诱惑。”他的这番奇崛之论,让我会意为本书是因他的散漫自由阅读,而成就的一篇篇读书随笔,是不含任何功利的,纯粹的书生之评。确实,在当今喧嚣的文坛,伊人甚少张扬。多年的编辑和读书生涯,使他于写作的道路上苦苦探索,力求写作风格的变化,虽未到自我颠覆的程度,但苦心经营的精神也宛然可见。
《书城的罗生门》所评之书,有些为2005年新作。在新书推出不久立即发馈,亦可见作者评说的功力。虽然此书风格冲淡雅致,但里面解说一些文坛旧事与人,依然不改直言锋芒,展其一片赤诚之心。如《老鬼忏悔》、《老鬼直笔》、《杨沫身边的“达尔杜弗”》、《马寅初“焚稿记”》、《苍凉浦熙修》,都极见作者不二言说的快笔。可见,对阅读中所收获的刺心之感,他时不时地会停下来,展示一下手中的短兵器。
确实,作为有些想法的读书人,总是不甘心自己的观点平庸,文字平庸。伊人的文笔也是好的,总能显出他“散漫阅读的风味”。比如他在《写给书店的“情书”》一文起笔写到:“这位女士,海莲·汉芙,当时芳龄三十有三,独居于纽约东九十五街14号,按她的描述:这是一幢‘白蚁丛生、摇摇欲坠、白天不供应暖气的老公寓’……”看似不经意的文字,由他缓缓道来,汉芙女士与查令十字街84号的书缘情缘也慢慢生动起来。另外,他阅读的投入,也是勿庸置疑的。他说:“读这本《查令街84号》,每每为汉芙那些谐趣十足的信而忍俊不禁,时尔还会笑出声来;而读到最后这封信时,却令笔者生出了几丝怅然,还有更多的感动。”正因如此,他才能游刃有余的进行评说,并进而唤起读者阅读的热情。
而且,他并不学究味十足,而是常有些俏皮的议论,让人发噱。比如他读了篇顽童故事,便发感慨说有名言讲:“宁可世界上没有圣人,也不能听不到一点顽童的笑声。”“顽劣是糟糕的,顽冥不灵是可悲的。但一生中从不‘顽’的人也许更不幸。”到底是谁的名言?结果他告知说:“你不必把鼻子凑到经典上去寻索。这话是笔者说的。”这种言语的“顽皮”在书中时常得见,我相信他本性中含有幽默因子,因而在字里行间常跳跃着些趣味话语,使评论文字不含一丝戾气,显得极为生动耐读。
其实,《书城的罗生门》评书极杂:从《项美丽在上海》到《英国文化模式溯源》;从《阅读莎士比亚》到《中国古代童谣》;从《夏洛的网》到《南京大屠杀》,可以说是古今中外,广览博采,让人读着很是过瘾。特别是,伊人身为上海作协会员,对海上文坛人事亦是历历如数。他写淳子、曹可凡、郭在精、钱汉东、胡廷楣、沈善增、白中海、孔海珠等人的文章,总是描画生动,令人读之甘味。想像着他坐拥书城,像一只辛勤的蜜蜂一样,一点一点的采撷,终于酿制成佳蜜,以供读者慢慢享用。
当我上网搜索伊人的信息时,一篇名为《半是火焰半是秋水》的文章不禁跃入眼帘。文中言及他火焰的性格、秋水的气质,在与伊人不多的接触中,我以为这样的评述简练而准确。而且,即使从本书的文章风格来看,他那“半是火焰,半是秋水”的性情气质也很是分明。尤让我感动的是,他考虑事情细腻而周全。在成书过程中,他不时打来电话,询问、提醒若干注意细节,为我解决了不少问题。又想起那天,他为了配合书中插图制作,拎着一大袋书远道来编辑部,不辞辛劳,很显出他作为一个纯粹书生的本色。虽不知伊人笔名,是否因“秋水伊人”而来,但此书汪洋恣肆的散漫评说,却是让我整个春天的阅读都倍感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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